借我一片繁星，还你半生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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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一片繁星，还你半生天明

以点点繁星，汇日日天明。\\

第一章：邂逅

“还有二十分钟，现在跑过去还来得及做两道题！”程一耀边奔跑在教学楼内，边低头看了眼表。\\ 他的脑中还残留着昨晚那繁复的几何图形。\\ 正是这低头看表的瞬间，他转过一个弯，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撞击的力道不大，但足以让两个人都惶然无措。\\ “啊！”一声如受惊小鸟般的惊呼和随后碰撞带来的疼痛让程一耀不得不抬起头正视面前的一切。\\ 一个身材娇弱的女生坐在了地上，纤细的双手捂着额头。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齐刘海遮住了双眼，只露出了微红的脸颊和抿紧的嘴唇。\\ 程一耀刚想开口质问她怎么不看路，那个女生却先一步说话了。\\ “对……对不起……我刚刚低着头走路……没有看见你……”\\ 声音细若游丝，却又暖如春风，钻进程一耀的心里，奇迹般地抚平了程一耀内心的烦躁。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却略带惶恐的双眼。\\ “没事，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程一耀罕见地不好意思起来。他伸手想拉她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没关系的，就算有事，也是因为我自己不看路……”女生摇摇头，自己站了起来。她紧张地拉了拉校服的长袖，好像在掩盖什么东西。\\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先走了。”程一耀说着，继续往教室奔去。\\

高一（4）班的教室如往常般喧闹。前排的男生们交流着游戏的情报，中间几个女生八卦着最新的电视剧，后排的捣蛋鬼们依旧打打闹闹。\\ 程一耀推开教室的门。\\ 全班肃静。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程一耀像是犯人接受审判一般迎接着众人的目光。\\ 然而当众人看到是他，教室里瞬间又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声响。\\ 无人在意。程一耀想着。\\ 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卸下身上塞满了书的书包。\\ “耀哥，暑假有去哪玩吗？”他的前桌，同时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周天睿笑嘻嘻地凑过来。\\ 周天睿是班里唯一一个能够和程一耀打成一片的人，虽然从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看似性格完全相反的人能够相处得如此融洽。\\ “有，图书馆，书城，书房，集训营。”程一耀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掏出奥数辅导书。他脑海里的那个复杂的几何图形此刻真真切切地呈现在周天睿眼前。\\ “切，书呆子，就知道学习，也不知道出来玩玩，见见世面，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周天睿摇摇头，仿佛为朋友而担心。“我跟你说，我暑假去了新疆，那大漠风光、沙漠驼铃……”\\ “那我可得诡辩一下了，你们去的那些地方我都能去，但我去的地方你们可不一定能去。”程一耀神秘地笑笑，打断了周天睿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 “Where？”周天睿用上了英语。\\ “Vertex Academy。”程一耀同样以英文回敬。\\ Vertex Academy 是省内一个有名的数学集训营，以魔鬼般的难度和训练强度闻名，全省仅有不到 200 人能够入选。\\ “说人话吧，我听不懂……”周天睿困惑地眨眨眼，仿佛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他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他从来懒得和程一耀扯这些数学和学习上的事情。\\ “人话：数学集训营，冲集训队的。”程一耀翻开辅导书。\\ “切，没意思。”周天睿白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和其他人聊天了。\\ 程一耀并不在意，他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数学题。\\ 周围的喧嚣被程一耀隔绝在外，很快他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图形和数字。\\ 四点共圆？那么可以推导出这两个角相等，根据等量关系，又可以导出这两个角相等。题目条件说这两个角互补，所以这两个角也互补，所以得到平行。这两条线都和这条线平行，又有公共点，所以这三点共线。又由塞瓦定理，得到这个式子……\\ 程一耀沉浸于自己的思维世界中。\\ 班主任吴老师走了进来。\\ 全班霎时间陷入死寂。\\ “新的学期开始了，这个学期学习的压力将更大，因为你们即将面临分班考，为了让你们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所以，座位重排。”\\ 教室里一片椅子移动的声音和低声的哀嚎。\\ 程一耀走过周天睿身边时悄悄压低声音对他说：“等会你跟着我站。”\\ 虽说这家伙有时候过于聒噪，可他至少能够帮助程一耀挡掉一些不必要的社交，关键时刻也能帮得上忙。\\ 周天睿眨眨眼表示明白。\\ 同学们在走廊上按照身高从低到高站好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程一耀，第二组第三排，左边那个位置。”班主任的声音响起。\\ 什么情况？\\ 程一耀的大脑突然有些空白。\\ “成绩好的先排位置。”班主任解释道，他的语气令人难以反驳。\\ 程一耀无奈走进教室，在班主任选定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教室里的空位置便被填满。\\ 周天睿的座位离程一耀只隔了一个人，这令他感到稍微安心了一些。\\ 然而程一耀前方的那个位置仍然是空着的。\\ “怎么回事？”程一耀疑惑的想着。\\ 理论上来说，班主任应该会把他身边的位置排满，让更多人能够向他学习。\\ 难道说，班主任特意让他有了一个稍微安静的环境？\\ 他暗暗感谢班主任，可很快，他心中的肥皂泡便破灭了。\\ 班主任领着一位女生走上讲台，她身材纤细，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与此相对的，她的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属于大部分人心中的“小美女”。\\ 程一耀定睛一看，这不是早上他撞到的那个女生吗？\\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白星痕，大家欢迎一下！”\\ 班级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大部分男生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她。\\ 班主任指着程一耀前面的那个位置，“你就坐那里吧。”\\ 女生点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向那个位置。\\ 程一耀对她尴尬地笑笑。\\ 女生只是抿了抿嘴作为回应，随后坐下。\\ 新学期就这么开始了。\\ 程一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老天啊，你怎么突然桃花运爆棚了？”周天睿一下课就凑到程一耀边上，半个身子压在他的肩膀上。\\ “什么桃花运……”程一耀正沉浸于一道数论题中，脑海里全是模算术和剩余系，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周天睿嘻嘻一笑，指了指程一耀前方的白星痕。\\ “她怎么了？”\\ “我天，这么一个小美女坐在你前面耶！你早上不还和她撞上了吗？这不是绝好的机会吗？”周天睿的眼中放出光彩。\\ “不感兴趣。”程一耀淡淡地回答。\\ “真是铁板一块，怪不得单身这么久。”\\ “习惯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总有种预感，你们两个总会修成正果的。”周天睿一本正经地说。\\ “你就贫吧。”程一耀不再理他。\\ 可他脑中的剩余系却没有原来那么清晰了。\\

第二章：星痕

高一下的新学期对于程一耀来说与高一上貌似并无太多区别，他每天仍然沉浸于数学的海洋中，偶尔和周天睿拌两句嘴，唯一的区别在于……\\ “同学，能和你交个朋友吗？”“同学，你是从哪里转学过来的？”“同学……”\\ 每天总有一群人围在他前面的那个位置上，围着新同学问七问八。\\ 嘈杂的问话声总有一部分能够穿透人群，进入程一耀的耳朵，干扰他写题的思路。\\ 而最程一耀感到烦躁的是，他的大脑总会不自觉的把有关她的零碎信息提取出来，拼凑成一个她的完整图像。\\ 但白星痕的回答总是简短而明了，仿佛不愿继续这些对话。\\ “我从一中那边转来的。”“嗯，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交朋友。”“我……”\\ 白星痕的话音温柔，却带着令人无法接近的边界感。\\ 周天睿这小子也时不时来“骚扰”程一耀。\\ “不是，程一耀，你就真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每个课间，程一耀总能听到周天睿如出一辙的问话。\\ 他甚至强行“霸占”了程一耀同桌的位置，仿佛不得到程一耀的回答就不罢休。\\ “长得好看，我承认，但除此之外我对她别无了解，不做评价。”程一耀的笔依然没停，他在草稿纸上进行着复杂的函数变换，但已经写错了两次。\\ “你不觉得，她和别的女生不太一样吗？”周天睿若有所思地说道，语气一反常态，有些严肃。\\ “怎么说？”程一耀的笔尖一顿。\\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像是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不仅仅是安静，还有一种……破碎感？\\ “她文文静静的，而且看上去很柔弱，带着点忧郁，好像……林黛玉？”周天睿回忆了一下，“昨天我看她一个人在餐厅吃饭，眼神望着窗外，半天没动，怪可怜的。”周天睿的眼神流露出关怀和同情。\\ 程一耀的笔尖彻底停下了。他放下了笔。\\ 没错，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女孩身上貌似带着点与其他人不同的伤感和忧郁，而且不是一时的。\\ 这种忧郁仿佛在她整个人身上由内而外地被释放出来。\\ 即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种忧郁的气息也仿佛一层隔膜，把她和外界决绝地分开了。\\ 如果他没猜错，她这个人绝对不一般。\\ 很可能……她就像他一样，家庭遭遇了什么变故……\\ 程一耀摇摇头，太阳穴隐隐作痛。\\ 不能再想了，不然老毛病要复发了。\\ 程一耀偷偷地把口袋里的小瓶子掏出来看了一眼。\\ 两颗药丸静静地躺在瓶子里，仿佛宣告了他的脆弱。\\ “你怎么不说话了？魂被谁勾走了？”\\ 周天睿的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 “别瞎叫，我在想题。”程一耀白了他一眼，重新又拿起了笔。\\ “想题哪有这么想的？笔都放下了，我看你多半是花痴犯了吧！”周天睿从程一耀身旁那个本不属于他的座位上跳了起来。\\ “找打！”程一耀说着便一拳挥去，力道不小，但周天睿早已承受过多次，早就免疫了这种打击。\\ “错了错了，饶了我吧。”周天睿装作可怜兮兮地求饶。\\ 程一耀没好气地坐回位置上。\\ “虽然但是，我说真的，她看你的眼神明显不太对劲。”周天睿又凑近程一耀的耳朵悄声说道。\\ 这时他无意间看到，前面的那个女生转过了头，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程一耀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 清澈、透亮、纯洁，仿佛能够映出世间万物，却又深不见底，像一个无边的黑洞。\\ 两人如图触电般同时移开目光。\\ 程一耀的脸颊泛出一抹无法察觉的红晕。\\ 他开始有些不安，但这种心情却比解不出的数论题更让人无措。\\ “程一耀啊程一耀，有什么心事就和哥们说，我会帮你解决的。”周天睿像狗皮膏药一般凑了过来。\\ “滚。”程一耀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 他的确有心事，但这事显然不能和周天睿说。\\ 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没人能够理解。\\ 他内心深处的那抹痛楚，或许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理解。\\ “星痕，一起出去散散步？”他听到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不了，我就待在这里比较好。我喜欢一个人待着。”白星痕轻声拒绝了。\\ 星痕？她叫星痕？\\ 伤痕？还是痕迹？\\ 不管哪一种解读，都让程一耀的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不像什么好名字，她的人生可能更差。\\ “白星痕，来一趟办公室！”班主任的声音通过教室的广播传来。\\ 白星痕犹豫着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教室。\\ 她紧紧地攥着校服的下摆，步伐更是无比沉重。\\ 程一耀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 他试图让自己沉浸于数学中，却发现自己罕见地无法集中注意力。\\ 函数性质已初见雏形，但那简单的表达式在程一耀眼里已模糊如天书。\\ 他的手伸向口袋中的那个小瓶子，指尖摩挲着光滑而冰凉的玻璃，这令他稍稍安心了一点。\\ “走什么神呢？”周天睿鬼使神差地凑过来。\\ 程一耀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赶紧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 “她才走了这么一会，你就单相思了？”周天睿贱贱地一笑，他还没注意到程一耀略显苍白的脸色。\\ “去你的，你才单相思，我在发呆。”程一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可声音有些发颤。\\ “哦？发呆？我刚才看你可一直盯着前面的空位呢。”周天睿贼兮兮地说。\\ 说完他才意识到程一耀的不对劲，“你没事吧？怎么声音还在打颤？”\\ 程一耀心中的烦躁愈发，他不禁产生了想要把周天睿推开的想法。\\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理智阻止了他。\\ “我说，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程一耀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袋仿佛随时都要炸开。\\ 那种熟悉的窒息感潮水般涌入他的脑袋。\\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快速地拧开，随后不由分说地灌了几大口。\\ 一些晶莹的水滴洒落在他的校服上，随后很快晕开成为深色的水渍。\\ “程一耀，你这是，怎么了？”周天睿看着眼前异常的好友，不由得有些惊讶。\\ 但很快，他便明白了程一耀的异常，便没有再说话。\\ 烟雾病犯了。\\ 这是程一耀心中最脆弱也最不愿承认的秘密，班里只有他知道。\\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个能打成一块。\\ “没事……”程一耀喘着气，伏在了桌子上。\\ 他默默地数着自己的脉搏和心跳，想要平静下来。\\ 常人几乎无法听到的心跳声此刻在他耳中宛若鼓声轰鸣。\\ 他拼尽全力对抗着脑中的疼痛。\\ 周天睿默默地坐在他边上，想帮助他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程一耀被疼痛折磨得直冒冷汗时，一张纸条递到了他面前。\\ “别硬撑，身体会垮。”\\ 程一耀有些疑惑地强撑着疼痛抬起头。\\ 他对上了白星痕的目光。\\ 沉静似水，明亮如星。\\

第三章：共处

就在刚刚，白星痕和数学老师踏着上课铃一起走进教室。\\ 这时的她已没有出去时的紧张，除了瘦弱的身躯，看上去和其他的女生并无两样。\\ 她走回座位，看到程一耀被疼痛折磨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他或许和自己是一类人吧……\\ 看到白星痕那平静似水的目光和清秀的字迹，程一耀感到脑中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已经可以比较镇定地做事了。\\ “谢谢。”他轻声道谢。\\ “小事，不用谢。”白星痕轻轻地应答道。\\ 数学老师开始上课。\\ “这节课我们讲全等三角形……”他的声音传来，响亮而严肃，像是寺庙中的一口巨钟。\\ 程一耀照例没有听课，他自顾自地研究着自己的微积分。\\ 刚才的烦躁和疼痛在数学世界中全然消失，程一耀只能听到自己的笔尖和白纸摩擦的声音。\\ 数学是多么可靠，它的一切都是非分明，有迹可循。\\ 只有在这充满了逻辑的世界里，程一耀才能感到安心。\\ 现实……太复杂了。\\

“白星痕同学，听说在原来的学校中，你展现出了对数学的非凡天赋，不知消息属实？”\\ 办公室中，数学老师的目光带着一丝试探。\\ “嗯。”白星痕轻轻地点点头。\\ “我希望你能和程一耀同学组成我们学校的数学竞赛小组，代表学校参加明年的联赛，可以吗？”数学老师笑了笑，又看了看程一耀。\\ “好，我会尽力的。”白星痕点点头，但声音中泛出一丝紧张。\\ 程一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细小的波动。\\ 办公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三人都没有说什么。\\ “程一耀这个人……计算能力和耐性很强，但是缺少一点灵感。”良久，数学老师开口道。\\ “他的过程永远严谨，但有时因繁复的计算而显得不够巧妙。”数学老师说着，看了看程一耀。\\ 他不置可否地一抿嘴。\\ “星痕啊，老师觉得你是个好苗子，一眼就能看出，你身上有着数学家的那种转瞬即逝的灵感，我觉得你们两个能力互补，要加油啊。”数学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学校的三楼有一个自修室，里面有着你们所需的资料，不够的话，里面还有电脑可以让你们查找资料。”\\ “学校设立这个自修室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去使用……”\\ “你们两个是第一批，要珍惜这个机会，知道吗？”\\ 话音刚落，上课铃清脆地响起。\\ “我也不多说了，你们两个应该都是好孩子，也不用我多操心，去上课吧。”\\

“程一耀，白星痕，跟我来。”数学老师的声音穿透了放学的铃声。\\ 程一耀仍沉浸在一个多重积分的计算中，没能听到数学老师的话。\\ “程一耀！”数学老师又喊了一遍。\\ “耀哥，老师叫你呢！”周天睿走过来，拍了拍程一耀的肩膀。\\ 他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写着茫然和无措。\\ “跟我走。”数学老师简短有力地答道。\\ 程一耀站起身，跟着数学老师走出教室。\\ 三人来到了三楼的角落。\\ 这里安静得出奇，仿佛一块肃穆的圣地。\\ “你们两个从今天起就是校数学集训队的成员了，这个自修室对你们开放，里面有你们所需的一切。”\\ 数学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程一耀。\\ “好好使用。”\\ 程一耀重重地点点头，接过钥匙。\\ “好了，你们进去吧。”数学老师说完便转身离去，脚步声在无人的走廊里回荡。\\ 程一耀目送他远去。\\ 白星痕的声音响起，“进去看看吧。”\\ 声音很轻，但在宁静的三楼显得尤为突出。\\ “好。”程一耀将钥匙插入锁孔，旋转半周，随后轻轻地推开了门。\\ 迎面而来的，是书卷的纸香。\\ 自修室比两人想象中的都要大，室内密布着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严丝合缝地布满了书籍。书籍的覆盖面很广，专业程度更是深厚，从基础教材到前沿论文无一不有。门边有一张长长的书桌，桌旁有几张椅子。最内部有两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 程一耀和白星痕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甚至想象过的景象，都震惊得没能说出话来。\\ “这里的书真多。”程一耀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他的目光快速地扫过书架上的每一本书。\\ “像天空中的繁星。”白星痕轻轻地补充道，她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身上那种忧郁的气息好像也削弱了不少。\\ “能让我安心。”白星痕更轻地低吟，像是自言自语。\\ 程一耀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但他没说什么。\\ 事实证明，他们俩至少在这一点上看法相同：数学令人安心。\\ “Well，开始学习吧。”程一耀的话又一次不自觉地带上了英语。\\ 他的余光好像瞥到了白星痕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是笑他太装？\\ 其实，只有程一耀自己知道，只有他紧张之时，说话才会不自觉地带上英语。\\ 眼前浩如烟海的书籍和庞大的自修室，虽然为他带来了少有的宁静和安定，却也让他不免感到一阵压力。\\ 两人走进自修室，各自坐在书桌前。\\ 程一耀很快便再次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演算、推理、重构。\\ 他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又一行的算式和公式。\\ 此刻，他的世界只剩下纸笔交锋。\\ 良久，他抬起了头，舒了一口气。\\ “解完了？”轻微的声音响起。\\ 他转过头去。\\ 白星痕不知何时已靠近了他，正看着他的解题过程，她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程一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挡住了草稿纸，“额，那个，我习惯一个人了，忘记了还有你。”他语无伦次地回答，脸有点发烫。\\ “没事，我们可以慢慢磨合。”白星痕轻轻开口，她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还有……其实看你的解题过程，已经完全能够搞清楚整道题了。”白星痕补充道。\\ “嗯？”程一耀不免有些好奇，他的解题过程往往能让老师都感到头疼，大串的等式和符号总是让人眼花缭乱。\\ “你的解题过程很严谨，让人能够看得明白……不像我，只是些小聪明。”\\ 这语气不像自嘲，更像是扎根于内心深处的自我否定。\\ 程一耀尝试从白星痕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 那双夜空般的黑瞳中，此刻映出一种深深的自卑。\\ 淡淡的忧郁又一次笼罩了她。\\ “不……不是的。”程一耀缓缓开口，尝试组织语言。\\ “你很聪明，有灵气，不只是……小聪明。”他试图安慰。\\ 白星痕笑了笑，笑容却带着些苦涩。\\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你不用安慰我的。”她默默地低下头。\\ 程一耀感到一阵揪心的痛苦。\\ 他能在数学世界里如鱼得水，却无法应对眼前的困境。\\ “行了，不说这些了，继续做题吧。”程一耀打破了即将沉沦于痛苦的氛围。\\ 他只能将话题引回数学，那个他们二人都擅长而热爱的领域。\\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优解了。\\ 自修室很快又只剩下笔尖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傍晚的夕阳悄然映入自修室，为两人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程一耀率先察觉到背后的温度，他看看窗外。\\ “不早了，该走了。”他走到白星痕身旁轻声说道。\\ “嗯。”白星痕抬起头，看到夕阳的余晖后又点点头。\\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动作轻柔，不愿打破这神圣而庄严的宁静。\\ 程一耀背上包，刚要出门，又停下了。\\ “那个，明天见。”他说道。\\ “好，明天见。”白星痕轻轻地回应道，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但真实无比的笑意。\\

第四章：秘密

自修室的时光已然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为了避免舆论，两人总是等到同学们全部离去后，才最后前往自修室。\\ 程一耀往往在放学后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上的各种辅导资料，与往常那种干脆利落的状态完全不同。\\ 但这也让周天睿起了疑心。\\ “耀哥，我看你这几天放学了好像并不急着走呢。”周天睿勾着程一耀的脖子，悄悄地说道，“去哪了？去和我们星痕姐约会了？”他狡黠地一笑。\\ “哪来的这事，别瞎讲。”程一耀冷冷地回答。\\ “那我问你，你放学不回家，留在学校里干嘛？”周天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往常你比兔子跑得都快，赶着回家做你那做不完的竞赛题。”\\ 没办法，程一耀只好把自修室的事情告诉了周天睿。\\ “这不还是……”周天睿刚想起哄，程一耀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痛痛痛痛……”周天睿捂着肚子，差点跪了下来，可嘴上依然不依不饶，“你下手这么重，一看就是被我说中心事了。”\\ “闭上你的臭嘴。”程一耀送了他一个白眼，语气却少了几分冰冷。\\ “我去给你们两个送饭总可以吧……”周天睿小声地说。\\ “你来干什么？”程一耀警惕地盯着他。\\ “这不是怕你们两个脑力消耗过度给你们补充补充营养嘛……”周天睿有些心虚地说。\\ 程一耀一眼看穿了他，“我看你就是想看看我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 “哪有！我周天睿是这种人吗？”他不服气地挺直了胸膛，“我周天睿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行行行，你来就来吧。”程一耀可不想听他那一长串自夸的言论。\\ “芜湖！”周天睿蹦了起来。\\

两人在一开始时界限分明。程一耀在左，埋头计算着自己的题目，白星痕在右，静静地翻阅着散发着纸香和墨香的书籍。\\ 改变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 程一耀盯着一道几何题发呆。\\ 他已尝试过计算各种夹角和边长，可无济于事。\\ “这里，有个完全四边形，套用梅涅劳斯定理可以快速化简命题。”一个柔软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自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站在程一耀旁边，用铅笔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草稿纸。\\ 程一耀看着她点下的位置，忽然间茅塞顿开，仿若一道闪电划过他思维的长空。\\ “梅涅劳斯定理……对，没错，这样化简以后，命题就清晰了！”程一耀兴奋不已。\\ 白星痕轻轻地抿着嘴笑了笑。\\ 讲实话，这家伙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子。她这么想着。\\ 渐渐地，白星痕那偶尔冒出的一两句话已然成为程一耀破题的关键，而每当程一耀因破解题目而兴奋之时，白星痕总是安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之间，原本冷淡的氛围逐渐缓和，自修室内的声音也越来越多，除了笔纸交锋和书页翻动，两人交流思路和闲聊的声音也加入了这一交响曲中。\\ “天啊，白星痕，你简直是天才，你到底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一天，程一耀解完题目，放下笔，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白星痕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想到的？我也不清楚，就像是……超新星爆发那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而在绽放的一刹那，又是那么的绚丽夺人。”\\ 程一耀注意到，在说这话时，白星痕身上笼罩着的忧郁似乎减少了几分，她的眼中也泛出少有的光彩。\\ 程一耀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你喜欢天文吧？”程一耀探询地问道。\\ “不算是吧……我喜欢看星星，看星星的时候，我才能感到少有的安定。”白星痕回答。\\ 然而，说完这番话后，白星痕好像被触动了某个开关，那种忧郁又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 程一耀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时间不早了，走吧。”白星痕轻轻地开口。\\ 没等程一耀回答，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随即转身走出了自修室。\\ 程一耀也收拾完，走出自修室。\\ 白星痕瘦小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渺小和孤独。\\ 程一耀想要追上去，但理智使他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感。\\ 白星痕的步伐很快，但有些慌乱，仿佛在逃离。\\ 她刚才突然的离开，也不免令程一耀的心蒙上一层猜疑。\\ 白星痕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耀哥，和星痕姐的进展如何？每天在自修室的时光浪漫不？”周天睿搭着程一耀的肩，但很快他便站了起来，拉开了一点距离，“你还好吗？”\\ “滚。”程一耀冰冷地挤出这个字。\\ 他这几天的情绪好像被白星痕所影响，变得冰冷而烦躁。\\ 自从那一天的突然离去后，白星痕身上忧郁的气息更甚，两人刚刚打破的心墙也又一次高筑。\\ 周天睿好像意识到什么，悄悄地说，“你不会惹星痕姐生气了吧，你们俩怎么开始低压了？”\\ 程一耀皱了皱眉，他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回忆着那天的景象。\\ “看星星的时候，我才能感到少有的安定。”\\ 白星痕的这句话反复萦绕在他的脑海。\\ “可能……不是因为我，是其他的原因。”程一耀缓缓开口，语气中藏着自己都没想到的一丝担心。\\ “你就没想过去解决一下？”周天睿的口气竟带着责备和不满。\\ “你在教我做事？”程一耀的话虽尖锐，但语气并不难听。\\ “耀哥，我说真的，如果错在你，真心实意道个歉，如果错不在你，想办法找到错因，然后解决它。”周天睿第一次反驳了程一耀的话。\\ “毕竟，你们俩是搭档，她出了什么事，必然也会影响到你，效率平方级下跌。”\\ 程一耀陷入沉思。\\ 白星痕孤独而渺小的背影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闪过。\\ 他发现自己的心中萌发出一种特殊的情愫，他想要保护她，让她变得开心，不再忧郁和难过。\\ 白星痕充满破碎感的背影牵动着他的心。\\ “Well，I'll try。”他答道。\\ “Good Luck。”周天睿狡黠地眨眨眼。\\ 程一耀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睿，这事还得你帮点忙……”\\ “什么忙，我能帮一定帮！”\\ “你去帮我打探打探消息，只要是有关星痕的，能找多少找多少。”程一耀说完又感觉不太合适，随即补充道，“别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好，我会尽力的。”\\ 这一刻，周天睿也褪去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他仿佛在接受某种使命般，严肃地望着程一耀。\\ “为了拯救。”程一耀低声道。\\ 为了拯救那颗即将被黑暗淹没的星辰。\\

第五章：拯救

一连几天，自修室的气压总是低的离谱，白星痕身上那种忧郁的气息像一道墙，阻隔了她和外部世界。\\ 她比刚来时还要沉默，在自修室里只是机械般地翻动着书页，眼神黯淡地盯着这一页上的几个字，半天也没有动。\\ 程一耀表面装作波澜不惊，可自修室那冰点般的温度和风暴眼一般的死寂让他的烦躁更甚。白星痕身上几乎满溢出来的悲伤，让他的心一阵阵抽痛。\\ 他也是有创伤的人，他了解白星痕的那种痛苦。\\ 然而，在搞清楚真相前，程一耀难以对症下药，一切徒劳。\\ 他只能期盼周天睿带来一点消息，此外别无他法，即使他的担心和焦虑即将达到极限。\\

这天下午，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耀，大事，出去说。”周天睿一反常态，没有扯着他大声地开玩笑，而是低声严肃地对他喊道。\\ 两人来到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周天睿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勾肩搭背，两人只是面对面站着，有种说不出的肃穆。\\ “耀，星痕姐这事不简单啊……”周天睿缓缓开口道，语气沉重得令程一耀有些窒息。\\ “说吧，有什么消息？”程一耀打断了他。\\ “确切的消息不多，但我发现不少的蛛丝马迹。”\\ “第一，星痕姐总是一个人回家，从没有人接她。我观察了她好几天，她总是走和大部分人相反的、偏僻的道路，而且低着头、走得很快，好像在害怕什么。”\\ “第二，她喜欢仰望星空，几乎天天都会坐在学校的长椅上，什么都不干，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发呆。”\\ “第三，就算是现在这么热的天气，她依然穿着长袖，甚至直到满头大汗。而且她会下意识地拉袖口，好像要遮住什么东西。”\\ “第四，她的裤子口袋里总是鼓鼓囊囊的，好像装着些什么东西。昨天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好像把那个东西掏出来过，好像是美工刀一类的东西……”\\ 程一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来事情和他推测的大差不差了。\\ 但情况好像更加严重。\\ 那把美工刀就是一个迹象。\\ “家庭暴力，长期的打骂让她丧失了自信心，导致抑郁。”程一耀轻声道。\\ “不是没有可能，这个猜测和上面的线索都是照应的。”周天睿点点头。“前两天我去找老班拿我的答题卷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那一边声音很大，好像是什么‘这女孩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之类的。”\\ “那天她说到了看星星，可能是因为这个勾起了她对过往的回忆……”\\ “But how to cheer her up？”\\ 程一耀焦躁得说话又飚出了英语。\\ “我需要找个恰当的理由去安慰她……”\\ “你可以以搭档的身份去关心她啊！”周天睿急得跳起来。\\ “不妥。”程一耀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哪里不妥了？”\\ “如果真相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过度关心可能只会让她更加难受。”程一耀推测道，“睿，你也知道我的毛病，你觉得我会愿意接受别人的可怜吗？”\\ 周天睿摇摇头。\\ “所以不难想象，白星痕大概也是不愿意接受其他人的帮助和安慰的。”\\ “那咋办？坐视不管？你不会这么干吧？”周天睿质问道。\\ “静观其变吧，尽可能寻找一点突破口。”程一耀叹了口气。\\ “但你这个大喇叭给我记好了，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俩在干这种事。”程一耀不放心地补了一句。\\ 周天睿郑重地点点头。\\

傍晚的自修室里，程一耀和白星痕坐在书桌前，室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程一耀努力让自己静下心做题，可不远处那个纤细的身影却不断地勾走他的思绪。\\ 白星痕的头比往常更低，几乎要趴到桌上。\\ 想到她小小身躯扛下的可能是巨大的痛苦，程一耀的心脏一阵阵抽痛。\\ 一阵熟悉的焦虑和窒息感从胸口处开始蔓延。\\ 程一耀试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窒息感蔓延得越来越快。\\ 他妈的！\\ 程一耀在心里狠狠地咒骂，太阳穴再次跳动起来。\\ 他握笔的手越来越紧，指节发白，手上血管也根根突起。\\ “咔”，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传来。\\ 白星痕抬起头，发现程一耀的手中握着一支断裂的铅笔。\\ 细小的木刺扎进程一耀的手心，渗出颗颗如红宝石般的血滴。\\ 白星痕有些恍惚，也有些茫然，仿佛大梦初醒，又仿佛刚从另一个世界回到这里。\\ 程一耀再一次感到，一种巨大的焦虑和不安席卷全身。\\ 他的视野有些模糊，呼吸也渐渐地急促，脑中更是一阵又一阵地剧痛。\\ 尽管他并不愿意让白星痕看到这一切，但他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了。\\ 他的左手颤抖着缓缓地伸进口袋。\\ 终于，他摸到了那个透明的玻璃瓶。\\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了看白星痕。\\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她已经注意到了这一切。\\ 程一耀不得不采取了最后的措施。\\ 他果断而坚决地打碎了玻璃瓶，拿出里面的两颗药丸，丢进嘴里。\\ 苦涩从舌尖迅速传遍全身。\\ 程一耀紧紧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努力对抗着焦虑和不安，然而，冷汗从他的全身渗出，心脏的跳速到达了极限。\\ 当程一耀终于能够睁开眼睛面对一切时，他看到了白星痕。\\ 她默默地看着他，眼里透露出一丝深切的关心和理解。她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一颗泪滴从她的眼眶旁落下，无声地碎在自修室的地板上。\\ “程一耀……”她带着些哭腔，轻轻地呼唤着，声音如羽毛般拂过程一耀紧绷的神经。\\ 程一耀已是趴倒在桌子上，额前冒着冷汗。\\ 药效还有五分钟才能发挥最大作用，现在他只能靠精神博弈。\\ “程一耀，你没事吧……”白星痕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了程一耀身旁，生怕惊扰到他。\\ “我没事……让我缓一缓……”程一耀憋出了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是从紧咬着的牙关中挤出来的。\\ 巨大的恐惧笼罩了自修室。\\ 程一耀的焦虑和白星痕的忧郁交织在一起，负负得正般平衡了自修室的氛围。\\ 许久，程一耀慢慢地抬起头。\\ 药已经起效，大脑不再如撕裂般疼痛，心脏也不再全功率运行。\\ 他看到白星痕已把椅子拉近，她伏在桌子上，小声地抽泣。\\ 他无言地看着她，心里满是苦涩。\\ 他从未想过，两人间的僵局会以这种形式被打破。\\ “白星痕，对不起，我失控了。”他叹了口气。\\ “程一耀……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吃药……”白星痕哽咽着说，声音闷闷的。她抬起头，脸上泪迹未干，但眼神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想听吗？”程一耀犹豫了一下，他一时间还没想好是否要让除了周天睿之外的人知道实情。\\ “我觉得……如果人痛苦到了这种地步……有个倾诉的对象……会好很多吧……毕竟说出来总会好受一点……”白星痕仍在抽泣，但她轻轻地用袖子擦拭着眼眶，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程一耀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情绪激动和烟雾病共同引发的脑部缺氧，症状表现为剧烈的头痛和心率过速等，严重时可能导致晕厥。”他淡淡地说，好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定理。\\ 白星痕慢慢地抬起头，眼里还闪着泪光，但眼神里是温柔、理解和尊重。\\ “你看，我是一个多么弱不禁风的人……”程一耀苦笑着说，他试图避开她的目光。\\ “不……你很强大。”白星痕摇摇头，声音很低，但坚定不移。\\ “尽管你被疾病所折磨……但你仍坚持自己所爱的一切……”\\ “不像我，只会傻傻地哭，什么也帮不上……”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程一耀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我猜测，你的身上可能承受着一般人不可战胜的痛苦，你能在这种情况下，在数学世界里展现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 白星痕愣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 “猜测，直觉。就像你的灵感。”程一耀不让她有说下去的机会，他不想再一次触到白星痕的伤痕。\\ 两人又一次保持了沉默，不过自修室的气氛已不像前几天般冰冷而压抑了。\\ “白星痕，我很抱歉，今天展露出了我脆弱的一面。”程一耀打破沉默。\\ “不，其实我要感谢你，你展现了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而且……让我有了走下去的希望，谢谢。”白星痕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希望”两个字，像石头般沉重地砸在程一耀的心上。\\ 他不知道，白星痕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种莫大的责任，交给他这样一个相识并不久的人。\\ “好，你能走下去。”\\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们一起走下去。”\\ “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试着讲出来。”\\ “毕竟，我们是同伴，是搭档，是朋友。”\\ 白星痕吃力地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没错，我们是……朋友。”她犹豫了一下，好像在掂量这个词的分量\\ “谢谢你，程一耀，谢谢你仍然把我当做朋友。”白星痕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窗外，漫天繁星。\\

第六章：微光

“耀哥，你这事干的好！”周天睿勾着程一耀的脖子，兴奋地嚷嚷着。\\ “我知道，你别大呼小叫的。”程一耀头一回没有急着赶走周天睿，他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白星痕看着两人，不免捂着嘴偷偷地笑了笑。\\ 这俩男生真够幼稚的。\\ 程一耀注意到了她嘴角弯出的弧度。\\ 她的笑容如暖阳般温柔，竟让程一耀的耳根有些发烫。\\ 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知道，前两天的事情奏效了。\\ 至少，白星痕知道了，不只是她一个人在负重前行。\\

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自修室里，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阳光里飞舞着，犹如一颗颗星辰在空气中演绎着宇宙的绝美。\\ 书桌前，程一耀又一次对着繁复的几何图形挠头。\\ 五个圆的叠加和十多条线段的交错让程一耀的计算无从下笔。\\ 那圆规画出的一段段弧线，此时仿佛化身了一个个无情的笑脸，一遍遍地嘲笑他的无力。\\ 熟悉的无力感和窒息感涌上心头。\\ 他又一次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药。\\ 指尖触到的冰凉质感让他稍微安定了一些。\\ 这时，一张纸条从右边被递了过来。\\ 纸条上是娟秀的字迹，每一笔都干净利落，像是写下这些字的人一样蕴含了无穷力量。\\ “圆幂定理。”\\ 短短的四个字在程一耀脑中炸开一道惊雷。\\ “天才！”他惊呼道，几乎是脱口而出。\\ 程一耀埋首于计算中，铅笔在纸上写下一行行算式，沙沙的声音此时比往日更加清晰可辨。\\ 白星痕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看着他因用力握笔而微微发白的指尖，看着他困惑时轻咬的下唇，她轻轻地笑了笑。\\ 这个平日看起来冰冷无情、桀骜不驯的男生，在面对数学时竟也有如此近乎偏执般的专注。\\ “错啦，这里是AB，不是AO。”白星痕终于忍不住拉近距离，轻轻点了点程一耀的草稿纸。\\ 程一耀好像闻到了她身上那种淡淡的茉莉香气，他的耳廓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定睛一看，“笔误笔误……”\\ 他赶紧修改错误，好像生怕白星痕责骂似的。\\ 自修室的氛围在夕阳中显得和谐而融洽。\\ 两人并排坐着，距离很近，各自默默地看书或是做题，偶尔一两句简短的话或是一个动作，便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吱”的一声，自修室的门开了，开门声打破了自修室的宁静。\\ “晚饭来了！”周天睿抱着三个纸袋冲进自修室，拉开程一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限量款巧克力豆沙面包，还热乎的，快尝尝！”周天睿给他们两个一人塞了一个纸袋。\\ “咋咋呼呼的，好不容易有点思路全给你打断了。”程一耀送他一个白眼。\\ 周天睿装作被枪毙的样子倒在了桌子上，“额，我被耀哥枪毙了，星痕姐救救我！”\\ 白星痕掩面笑了笑，“好了好了别闹了，先吃饭吧，我们也学了很久了。”她轻轻地合上桌上的《微积分导论》。\\ “对啊对啊，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做题！”周天睿一下子又坐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个倒在桌上被“枪毙”的人诈尸了一般。\\ “我看你够饱的了，精气神真足。”程一耀忍不住又怼了他一句。\\ “瞎讲，我刚才为了抢这玩意用百米的速度跑了五百多米，又排了半小时的队，我都要饿死了。”周天睿不满地抱怨。\\ “你自己要买这玩意怪谁。”程一耀耸肩。\\ “咳咳，我记得某人昨天刚和我说过那谁爱吃巧克力来着……”周天睿清清嗓子。\\ “不是我就对了。”程一耀打断了周天睿的话，声音却没有往常那么平稳。\\ 白星痕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三人安静地各自吃饭。\\ 自修室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程一耀瞥了眼白星痕，她的面包只吃了不到一半便放下了，正望着墙壁发呆。\\ “怎么不吃了，是不喜欢吗？”程一耀的话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白星痕轻轻地摇摇头。\\ 程一耀装作无意间把桌上那瓶还未拧开的水轻轻往右边推了推。\\ 白星痕拿起那瓶水，想要拧开，可直到她拧得手心发红都没能成功。\\ “给我吧。”程一耀看着她吃力的样子，轻轻地说道。\\ 他接过那瓶水，一用力拧开了瓶盖，再重新递给白星痕。\\ “谢谢。”白星痕轻声道谢，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周天睿你也真是天才，买这么干的面包还不知道带瓶水回来，活该单身。”程一耀批判道，试图缓解空气中某种奇怪的氛围。\\ “对对对，我还是太粗心了，不像耀哥你，多么贴心。”周天睿笑嘻嘻地说道，眼神在程一耀和白星痕之间来回转动。\\ 程一耀此时只想问候他的全家，周天睿的话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却又莫名有些期待。\\ 白星痕不作声，装作看着水瓶上的标签，但脸上却浮起一丝红晕。\\ “我认真的，你们两个多么般配，多么合适，多么……”周天睿像一个演讲家一般，试图发表长篇大论。\\ 程一耀一把捂住他的嘴，“吃你的！这么多面包堵不住你那张臭嘴！”他有些恶狠狠地威胁道，“再乱讲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说这话时，程一耀能明显地感觉到，白星痕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既有些紧张，却又莫名的享受这种感觉。\\ “咳咳咳……咳咳咳……”周天睿被程一耀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面包好像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脸迅速涨红，大概真的是噎到了。\\ “呛不死你。”程一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他还是松开了手，轻轻地拍着周天睿的后背。\\ 白星痕轻轻地把刚才那瓶水推了回来。\\ “给他喝？”程一耀问道，他不敢确定白星痕的目的。\\ “嗯。”白星痕点点头，“顺一顺会好一点。”\\ “你不嫌弃啊，我都嫌弃。”程一耀嘴上仍在嘴硬，但还是把水递给了周天睿。\\ 他其实并不希望周天睿喝下那瓶白星痕喝过的水，更不希望周天睿喝过后白星痕会再喝。\\ “反正那瓶水我也不喝了。”白星痕摇摇头。\\ 程一耀心中暗喜，把水瓶递给周天睿。\\ 周天睿灌下几大口水，终于不再咳嗽，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感谢星痕姐救命之恩！小弟难以相报！”他长舒一口气，又恢复了那种大大咧咧的状态。\\ 白星痕抿了一下嘴，或许是不认同他的话。\\ “得了，做题，别管这小子了，让他自生自灭去。”程一耀继续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 他不能再让这种奇怪的氛围萦绕在自修室里了。\\ “啊？就这么不管我了？我也能和你们一起做的好不好！”周天睿有些不满，凑到了程一耀身边。\\ 程一耀和白星痕同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俩的眼神传递着同一个信息：别打扰我们。\\ “欺负单身狗有意思吗……”周天睿幽怨地说着，默默地退出了自修室。\\

第七章：夺魂

周天睿虽退出了自修室，但轻松的氛围仍弥漫在自修室内。\\ 程一耀低下头，继续计算着那道几何题，笔尖在纸上快速地飞舞，沙沙作响。\\ 可很快，他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他转头看向白星痕。\\ 尽管长发遮掩了她的大部分脸，可程一耀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散发出的恐惧和迷茫。\\ 他静静地做着题，脑中放映着的却已不再是几何图形。\\ 她又怎么了？\\ 程一耀的脑中飞速闪过刚才周天睿说过的每一句话。\\ “感谢星痕姐救命之恩！”\\ 程一耀的大脑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 周天睿说完这句话后，白星痕仅仅只是抿了下嘴。\\ 他本以为，那是一个替代性的笑容，可事实却如一记重锤，击碎了他的幻想。\\ 那嘴角绷紧的弧度，传递的不是笑意，而是一种惋惜和遗憾。\\ 她在惋惜什么？\\ 程一耀心中的疑虑像希尔伯特曲线一般不断铺展开来，直到充斥了他的全部思维空间。\\ 如果他猜的不错，白星痕的状况，远比他之前想象的更加复杂。\\ 他和周天睿窥探到的，不过是她苦难世界里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抬起头，看见白星痕仍维持着刚才出神恍惚的状态。\\ 他知道，有些东西，随意点破只会让人更加难受，可他不想再看着她这么痛苦下去了。\\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笔轻轻点了点她的草稿纸，笔尖落下处，正是刚才她因走神而出现的一处错误。\\ “这里，”他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镇定和平稳，“你的证明不够严谨，你用了你将要证明的命题作为这一步推导的依据，陷入了循环论证的陷阱。”\\ 他试图用数学，这个她热爱且擅长的，只有他们两个明白的语言，把白星痕拉回那个充满星光和希望的世界。\\ “什……什么？”白星痕猛然回过神，眼里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痛苦，她怔怔地看着他笔尖所指的地方，好像溺水的人刚苏醒一般迷茫而无措。\\ “这里，”程一耀的笔尖划过那行论证，“循环论证了。”\\ “嗯……你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声音仍带着一丝无力，“但我们要怎么做呢……”\\ “或许我们可以用反证法……”他尝试引导她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思维的火花再次闪现，白星痕拿起笔，划掉了那行错误的论证，快速地写下了几个关键的信息，眼神慢慢地恢复了专注与锐利。随着纸笔碰撞的沙沙声再次响起，刚才有所降低的气压慢慢回升。\\ 沉默再次降临，但空气弥漫着的却不再是窒息和紧绷，而是并肩战斗的信任和理解。\\ 火红的暖阳缓缓地投入远山的怀抱。\\ “时间不早了吧。”程一耀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窗外。\\ 这句话如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击溃希尔伯特的数学完备性梦想一般，瞬间摧毁了白星痕刚刚建立的平静。\\ 她望着那巨大的，带着些血色的夕阳，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瞳孔急剧地缩小，几乎快要倒下去。\\ “我……我得赶紧走了……明天见。”她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温和和平静，变得尖锐而恐慌，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话音未落，她便猛地站起身，匆忙收拾东西。\\ 平时要仔细地塞半天才能放进包里的《微积分导论》，此刻匆匆地往包里硬塞，也不在乎是否会褶皱；桌上的笔被她一把抓起，胡乱塞进笔袋，甚至连她最爱的那支笔直直地掉在地上，她也没有低头去捡；总是被拉得严严实实的书包拉链，此时也露出一个小口子。\\ 这根本不是她的风格，这种收拾对于平时的她而言简直是暴殄天物。\\ 程一耀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她如此恐惧，以至于对时间珍惜到了如此地步，像是晚上一秒，她就会毫无征兆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正当她背起包要出门时，一阵炸雷般的怒吼撕裂了安静的空气。\\ “白星痕，给我滚出来！”\\ 程一耀的心脏掉到了肚子里。\\ 再看看白星痕，那声怒吼像是一把利剑刺穿她的胸膛一般镇住了她。她僵立在原地，面色惨白如纸，双腿止不住地发颤。\\ 程一耀敏锐地注意到了，白星痕正站在门后。\\ 她会被打到的！\\ “别站在门那边，过来！”程一耀反应极快，话里带着他对白星痕少见的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白星痕听到这句话后才反应过来要躲，她冷冷清清地扑到了程一耀身后，双腿一软，直直地跌坐在地上，同时本能般地用校服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直到看不见一丝光线，仿佛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自修室的门被一阵巨大的力量重重地推开，狠狠地撞在了门后的墙上，甚至有细小的木屑飞散。\\ 一个身材高大却显得臃肿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眼里散着不规则的红血丝和一股嗜血般的凶狠，浑身散发着浓郁刺鼻的酒精气味。\\ 他如同寻找猎物般在室内扫视，在看到只有程一耀后，他带着粗重的嗓音开口，“把白星痕交出来，我知道她就在这。”\\ “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是学校的自修室，请您不要大声喧哗和无理取闹。”程一耀尽可能压下心中的怒火，站了起来，把缩在校服外套里的白星痕完全挡住。他刻意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希望外面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果断地拿出手机，在背后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 “学校？”男人冷笑一声，唾沫星子横飞，“哪有学生在学校里待到现在还他妈不回家？白星痕那混蛋去哪了？让她给我滚出来！”他几近疯狂地吼叫着，视线扫过程一耀身后的区域，试图找出点什么。\\ “她不在这里，如果您想找她，我想她大概早就在回家的路上了。”程一耀的话里带着些讽刺般的意味。\\ “你他妈放屁！”男人已经进入疯狂的状态，他指着程一耀大吼道，“她肯定是和你们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搅在一起，才成了这幅鬼样子！快把她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一股滚烫的血液急促地涌上程一耀的头顶，他的太阳穴又开始了剧烈的跳动。\\ 不三不四？\\ 你他妈说我程一耀不三不四？\\ 他原先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白得如纸。\\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想挥拳打向那张丑恶的嘴脸，可刺痛的大脑却用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拦截了他。\\ “不好意思，但我们在学习，请你不要没有依据地乱说话，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程一耀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剑般冰冷而锋利。\\ “学习？学什么？学你们那些可笑的天书一般的数学竞赛？”男人不屑地冷笑一声。\\ “学这种没用的东西只会让她的大脑中毒！我要的是现实的东西！我要的是钱！是出息！是学历！”\\ “她不考上一个好的高中好的大学，以后怎么来养活我？！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却用这种态度对待我？！啊？！”\\ 程一耀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冲动，想要去揍眼前这个人。\\ 可他的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疼痛如电钻一般渗透他的大脑，他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现在他只能凭借最后的意志和眼前的恶魔斗争。\\ “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家，别在这里无理取闹。滚出去。”程一耀从咬紧的牙缝间艰难地挤出这些字。\\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随时都要炸开。\\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几个保安气喘吁吁地赶到，合力架住了那个男人。\\ “快带走！”为首的保安队长命令道。\\ 几个人把男人艰难地带走了。\\ “臭小子，你他妈给我等着！”男人用力扭过头，冲着身后的自修室吼道，“我总有一天会找你算账的！就是你这种人带坏了那混蛋！你等着！”\\ 不堪入耳的咒骂声渐渐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远山之后。\\

第八章：苦痛

程一耀只觉得额前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上血印，尖锐的疼痛如电流般传导到他的每一个神经元，血液的流动声和心脏的跳动声此刻在他脑中被放大了数十倍，犹如瀑布滚落和战鼓轰鸣。\\ 他的视线渐渐地模糊，所有的一切都被扭曲成了《盗梦空间》般奇异的形状，冷汗从他的每一处皮肤上渗出，不一会便浸透了他的校服。\\ 随着视野的最后熄灭，程一耀的双腿瞬间失力，他重重地侧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药！\\ 这个字在他的意识里瞬间炸开，如同藤蔓般疯狂蔓延，使他本就快要撕裂般的疼痛更上一层，可浑身快要散架般的无力和凌迟般持续的疼痛却让他连抬起手都登天般困难。\\ 沉闷的声响从身边传来，白星痕哆哆嗦嗦地从裹得严严实实的校服里钻出来，原先俏皮而活泼的高马尾和齐刘海已如蓬草般凌乱，被冷汗和泪水粘在了她的脸上。\\ 即使她也精神恍惚，可看见倒在地上，状若昏迷的程一耀时，她的黑瞳猛然缩成了一个小点。\\ “程一耀！程一耀！”她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锐无比，她跪倒在他身边，想去减轻他的痛苦，却惶然无措，两只手悬在半空中，不住地颤抖。\\ “药……药……”程一耀模糊不清地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个字如闪电般惊醒了白星痕，她想起他总是把药放在裤子口袋里，便伸出手去摸他的裤子口袋。\\ 两边的口袋都空空如也，比程一耀此刻惨白的面孔还要干净。\\ 她的心像一块巨石一样猛然坠落。\\ 几天来气氛的缓和和她逐渐平复的情绪让程一耀的焦虑大为减轻，而他守护生命最后底线的玻璃瓶，也不知被他随手放到了哪里。\\ 白星痕的泪滴又一次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面颊滚落。\\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滴在程一耀深蓝色的校服上，晕出一片片小小的水迹，如同房间里疯狂扩散的绝望。\\ 她恨自己无能为力，也恨父亲突然的侵袭打破了他们这个小小世界里的平静，更恨这个总是雪上加霜的残忍世界，为什么命运总是将她来之不易的安稳狠狠地击碎？为什么偏偏击溃这个唯一守护她的人？\\ 如果程一耀都倒下了，往后谁还能站在她身前？谁还能和她并肩探讨数学？谁还能成为她唯一信赖和依靠的那个人？\\ 白星痕的泪水不住地流淌，既为此时陷入痛苦中的程一耀，也为此时处在孤单与恐惧中的她自己。\\ “水……”程一耀无力地呢喃着，声音虚弱得仿佛在自言自语。\\ 白星痕茫然地四处张望，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桌上唯一的那瓶水，她犹豫了一下。\\ “你不嫌弃啊，我都嫌弃。”程一耀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 这瓶水是周天睿喝过的，程一耀在平时必不会同意喝下这瓶水。\\ 可此时别无他法，这是唯一可能的救命之法！\\ 白星痕咬了咬自己略显苍白的下唇，一把抓起那瓶水，颤抖着尝试拧开瓶盖。\\ 可她的手不听使唤，使不上力。\\ 白星痕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了咬嘴唇，尝试着平复情绪。\\ 冷静！白星痕，冷静！\\ 她把所有力气全部集中在手指上，终于拧开了瓶盖。\\ 她刚想递给程一耀，却发现他根本无力抬起手，更无法接过她手中的水。\\ 总不能直接把水倒进他嘴里？\\ 她看了看程一耀，他早已咬紧了牙关，用尽全身每一处的力气对抗脑中的疼痛和灼热。\\ 白星痕不再犹豫，她心一横，手腕一倾，把那瓶水对准程一耀的头顶浇了下去。\\ 冰凉的水流从他的发丝流到他的脖颈上，又从脖颈处流入他的校服里。\\ 一阵凉意如一把利剑般刺入程一耀那灼热的意识。\\ 程一耀仿佛身处水底，从水面之上，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焦急的哭喊，“程一耀，你快醒醒啊……”\\ 那声音尽管模糊而渺远，却像黑暗中的一丝微光，令程一耀找到了方向，努力地向上挣扎，企图浮出那片焦灼的意识世界。\\ 那股短暂的清凉随着水源的枯竭正在迅速地褪去。\\ “水……水……烫……”他断断续续地呻吟着，意识再次被滚烫的熔岩所包裹。\\ 白星痕正慌乱地拿起水瓶要冲出去接水时，自修室的门又一次“砰”地一下被推开。\\ 周天睿急火火地冲进来，身上大汗淋漓，显然是跑过来的。\\ 当他看见躺在地上的程一耀时，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耀哥怎么了？这次发病这么严重？”他把背上的书包随手甩到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 “别管那么多了……有水吗？”白星痕抽泣着，声音抖得如破碎的波纹，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有有有！”周天睿慌忙去拿他的书包，随后从他的书包侧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刚买的，还没开。”\\ 白星痕几乎是抢着拿过水瓶，颤抖着却迅速地拧开了瓶盖，缓缓地、持续地把水倒在了程一耀的太阳穴和后脑处，让这股冰凉的水流慢慢地驱逐程一耀脑中的灼热。\\ 程一耀再次捕捉到那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这一次，那股凉意更清晰，也更持久。\\ 这一次，他集中了所有的意志力，努力摆脱所有杂念。\\ 冰与火在他的大脑中激烈交战，而这个过程中的程一耀更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后，程一耀脑中的灼热和焦躁渐渐退潮，太阳穴剧烈的搏动也缓缓平息。\\ 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摆脱了无意识的状态。\\ “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灼热的空气，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但酸软的手臂让他又一次跌回地面。\\ “程一耀……你没事吧……”白星痕蹲在地上，哽咽着小声呼唤，手指紧紧地握住已经空了的水瓶。\\ “放心好了……死不了……我命硬着……”程一耀的声音尽管虚弱，但已能说出完整的话语。\\ 周天睿向他伸出一只手。\\ “耀，手。”\\ 短短的两个字，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程一耀没有伸出手，似乎是无力动弹，他只是低声说道，“睿，二楼，抽屉，最右边。”\\ “妥。”周天睿二话不说，转身奔出自修室，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房间里只剩下程一耀和白星痕两人，白星痕的抽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那个……对不起。”白星痕的声音细弱蚊呐，充满了自责与悔恨。\\ “错的不是你。”程一耀的声音尽管虚弱，却斩钉截铁般迅速切断了白星痕想进一步说话的意图。\\ “你爸的行为，与你无关，你没必要为此担任何责任。”\\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他是他，你是你。”\\ 话刚出口，程一耀自觉失言，便没有再说话。\\ 白星痕的眼眶更红了，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沉重得让人几乎窒息。\\ 程一耀刚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自修室的门又一次打开。\\ 周天睿手中攥着那个熟悉的玻璃瓶奔进来。\\ 他熟练地取出瓶中的药丸放进程一耀的嘴中。\\ “谢了，睿。”\\ 不一会，他便强撑着用右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药效完全发作要十分钟吧？”周天睿眼疾手快，搀住他的右半边身子。\\ “没事，不用等药效完全发作了。”程一耀勉强站住。\\ 其实他自己心知肚明，他只是尽力想让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尽可能地不要影响到白星痕罢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身边的白星痕。\\ 她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校服上还残留着一些水渍，不知是刚才倒水时洒落的还是她的泪水。\\ “白星痕。”他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轻轻地抬起头，眼里溢满恐惧和惊慌，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程一耀的内心有些抽痛。\\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好吗？现在安全了。”\\ 白星痕的身躯微微摇晃，好像要随时倒下。\\ 她最终还是站稳了脚跟，轻轻点点头。\\ “嗯，安全了。”她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在说服自己。\\

第九章：长夜

“耀，星痕姐今晚该怎么办？”周天睿突然想到，声音在空旷的自修室内格外清晰。\\ 窗外夜色已浓，无边的黑暗笼罩了校园，只有几盏路灯还在散发着昏黄的光线。\\ 死寂。\\ 几分钟的时间仿佛是几个世纪般漫长。\\ 程一耀轻轻靠在墙边，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可眼神已恢复了往常的犀利，“回家是不太行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家是有一套客房的，要不让她先去你那里借宿一晚？”他靠在墙上，思考了一会后才缓缓开口道。\\ “那我得找个理由跟我妈说啊……”周天睿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毕竟带一个女生回家过夜，是谁都会有上几丝怀疑，更何况周天睿那连一点鸡皮蒜毛的小事都要问上三四遍的唠叨老妈。\\ “笨啊，你就说朋友父母出差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所以来借宿一晚不行吗？再说了，这又不是谎话。”程一耀不忘吐槽，语气却显得有些虚弱，透露出掩盖不住的疲惫。\\ “我跟我妈报备一下。”周天睿拿出手机，走出了自修室，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晕开。\\ 就在周天睿打电话的当，程一耀把白星痕上上下下仔细扫视了一遍。\\ 平日整整齐齐的刘海此刻歪斜不堪，发丝上浸透了渗出的冷汗，被长袖掩盖的手臂微微地颤抖，最令程一耀紧张的是，她的眼睛里此时正散发着一丝不安和恐惧。\\ 那眼神让他心里一震，那是平时绝不会有的近乎绝望般的恐惧。\\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刚才我晕倒的时候他没再来吧？”他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问道。\\ 自习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 白星痕抬起头，轻轻地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勉强让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笑容如薄冰般易碎，“我没事……只是……”她犹豫了一下，微微扬起的嘴角又一次落下，“你好像有事。”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的关切和担忧。\\ 程一耀感觉屋里的气压又一次降低，一种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像是一只巨手扼住他的喉咙。\\ 这个女孩为什么总是能如此轻易地看透他的伪装？为什么他尽力维持的平静面具如此不堪一击？\\ 眼前女孩担忧的样子让他心里一阵阵绞痛，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此刻犹如白纸。\\ “我没事，反正这病发过很多次了……”程一耀摇摇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可声音却有些沙哑，“我看你今晚倒是吓得不轻……”\\ 白星痕没有回答，只是直视着程一耀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心灵深处。\\ 程一耀不得不移开视线避免与她对视。\\ 他再次感到一阵痛楚。\\ 上天给了她超乎常人的数学灵感，也给了她看穿一切的能力。\\ 她仿佛能穿透一切的视线让程一耀竭力隐藏的痛苦被无限地放大，无处隐藏。\\ 这时，周天睿打完电话了，他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妈说可以，但我们不能现在过去，她要清理一下。你知道的，她有点洁癖。”后半句是对程一耀说的。\\ “行，我们能等。”程一耀点点头。\\ 正好让我恢复一下，不然还走不了那么远。他暗自想着。\\ 三人沉默下来，自修室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令人感受到阵阵寒意。\\ 自修室里乱糟糟的，地板上的水渍尚未完全蒸发、白星痕胡乱收拾的书籍、几张东倒西歪的椅子……\\ 就像闯入的暴徒一般令人烦躁和苦恼。\\ 程一耀默默地开始收拾，动作缓慢但坚定，仿佛通过整理这个杂乱的空间平静他烦躁的心情。\\ 白星痕和周天睿也默契地帮着收拾，三人的心情毕竟都不平静。\\ 室内弥漫着窒息般的沉默。\\ 程一耀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白星痕，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尽可能平静地问道。\\ 白星痕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程一耀，对不起，我不能说。”\\ “你们知道的越少，处境也越安全。”\\ “我不想连累了你们。”\\ 白星痕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动，却在程一耀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周天睿带着复杂的眼神看了程一耀一眼，后者摇摇头。\\ 情况可能远比他们两个想的更复杂。\\ 窗外乌云漫天，掩埋了那微弱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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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回去了是吧？好，我马上就走。”周天睿挂断电话。\\ “星痕姐，走吧。”他回头对着白星痕说。\\ “我们一起。”程一耀站起来，尽管脸色仍显略白，但说话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峻和严肃。\\ “行，反正顺路，而且三个人也没那么无聊了，边走边聊嘛。”周天睿努力活跃气氛。\\ 程一耀仔细地关上自修室的窗户，扳下窗户上的锁，关掉灯。\\ 三人在黑暗中静立片刻，仿佛在向今晚挥之不去的记忆做最后的告别。\\ 走出校门，清凉的夜风迎面扑来。\\ “今晚没有星星呢。”程一耀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厚重的乌云遮盖了所有的星光。\\ “是啊，没有星星。”白星痕自言自语着，甚至没有抬头看过天空，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黑暗。\\ “可长夜过后总有光明，不是吗？”周天睿半开玩笑地说。\\ “光明会来的。”程一耀点点头，语气坚定得如同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 “就算前路毫无光芒，我们也能成为彼此的灯塔。”\\ 白星痕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希望，有感激，有恐惧，还有程一耀读不懂的深邃。\\ “程一耀……谢谢。”她低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我才要谢谢你，今晚你救了我。”程一耀回想起那焦急的哭喊，想起了他如何从这声音中找到了方向，想起了那利剑般刺入意识的救命的清凉。\\ “没有……我哪担得起这么大的名……”白星痕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可事实就是这样。”程一耀的语气决绝。\\ “白星痕，不要总是把自己轻易地贬低，存在即真理。”他语气有些沉重。\\ “人无完人，亦无废人。”\\ 白星痕的耳朵微红。\\ “谢谢，真的谢谢你，程一耀。”她默默地想。\\ 谢谢你保护我，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她抬头望向天空，眼底闪着一丝微弱的泪光。\\ “所以即使未来依旧如这漫长的黑夜，我们也还会一起走下去的，对吗？”她声音有些沙哑地喃喃自语。\\ 程一耀听见她的低语，回答道，“会的，一定会的。”\\ “你借给了我一片璀璨的繁星，我终将守护你，带你走向半生的天明。”他默默发誓。\\ 我知道这条路可能很难，要跨越刀山火海，披荆斩棘。\\ 但我愿意带你在无边黑暗中，杀出一条血路，找到真正的光明。\\ 即使无法逃离，至少，我们还有彼此。\\

第十章：归家

“快到了，那边就是我家了。”周天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居民楼。\\ 不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而是泛着古旧气息的低矮的居民楼。\\ 居民楼的三楼，第二扇窗户内，透出一丝淡淡的暖黄色的灯光，像是深埋于地底的一枚琥珀般动人。\\ 白星痕的视线望向那个方向，眼里的恐惧和不安慢慢地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渴望？\\ 程一耀将她的每个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很难想象，白星痕在家里遭受了何种苦难，才会对这种温馨的小家庭产生渴望。\\

周天睿敲了敲房门，“妈，我们回来了。”\\ 那扇看上去有些年代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带着和蔼笑容的女人。\\ “你们就是睿睿的同学吧？快请进快请进，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她刚说完这番话，看到程一耀略显苍白的面孔和白星痕泛着些许水渍的校服，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关切。\\ 她没多问，只是拍了拍刚进门的周天睿，低声说，“你去给他们俩倒点热水什么的。”\\ “知道啦妈……”周天睿无奈地回答，随即走进厨房。\\ 周天睿的妈妈也离开了，留下了站在门口的两人。\\ 程一耀和白星痕有些拘谨地走进周天睿的家，站在门厅处四处打量着。\\ 客厅的灯投射下一片暖黄色的灯光，电视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程一耀轻轻地叹道，“他们是有品味的。”\\ 白星痕紧绷的身子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这才是家的感觉啊……”她近乎梦呓般喃喃自语。\\ “难道说，你平时……”程一耀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咽下去。\\ 他不想又一次引起白星痕的忧郁。\\ 可出乎他的意料，白星痕轻轻地点点头，“是啊，平时根本感受不到这种感觉……”\\ 就在两个人悄声交流时，周天睿的妈妈从客房里走出来。\\ “怎么还站在那里？到客厅里坐坐或者去客房里躺一会也行，东西都准备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她温柔地笑着对两人说。\\ 程一耀点点头，轻声道谢后率先走向客厅。\\ 白星痕跟在程一耀后面不远处。\\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周天睿正好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两个散发着热气的玻璃杯。\\ “你们俩今天够折腾的，喝点水。”周天睿轻轻地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 “谢了。”程一耀轻轻地端起水杯，一口将水喝尽。\\ 白星痕捧着水杯，静静地看着热气缓缓地上升。\\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程一耀站起身。\\ “有事打电话联系。”他拍了拍周天睿的肩膀。\\ 他走到门厅，利落地穿好鞋子。\\ 白星痕透过氤氲的蒸汽看着他的背影，心底莫名空出一块地方。\\ “白星痕。”程一耀忽然回头。\\ 她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早点休息。”他淡淡地留下这四个字，身影随即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 门轻轻地关上，隔绝了门外清冷的长夜。\\ 白星痕依然捧着那杯热水，温度一丝丝渗入她的皮肤。\\ 她冰凉的手心慢慢变得温暖。\\ 周天睿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行了行了，别那么拘束嘛，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白星痕捧着那杯热水，目光有些游离，声音轻得像是呓语，“自己家……就算了……”\\ 周天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到她的伤了，连忙找补道，“没事没事，不想回自己家就算了，这边一直欢迎你，实在不行还有耀哥那边呢！”\\ 白星痕没有回答，只是捧着那杯渐凉的热水，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要不回客房休息？被褥什么的都是新的，东西挺全的，你要是缺什么跟我妈或者跟我说就行。”周天睿继续换话题。\\ “嗯，好。”白星痕轻轻地站起来，手中仍然捧着那杯快要转凉的水。\\ “你一直捧着水杯是想暖手吗？要不我给你找个热水袋什么的？”周天睿问道。\\ “不用了，谢谢。”白星痕摇摇头，走向了客房。\\ “那……晚安。”周天睿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

程一耀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浓雾般的黑夜里。\\ 白星痕现在怎么样了？周天睿那傻子不会意外触到她心理禁区吧？周天睿他妈应该不会排斥白星痕吧……\\ 无数个问号如藤蔓般萦绕在他脑海里，像是科赫雪花的周长一般无穷无尽。\\ “你听啊秋末的落叶……”《冬眠》的旋律在寂静的黑夜里突兀地响起。\\ 周天睿那家伙果然来电话了。\\ “喂？”程一耀接起电话。\\ “耀哥，星痕姐进客房了，但是感觉不太开心的样子……”电话那头传来周天睿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说了什么？”程一耀没好气地问道。\\ “额，就是，我说让她把这里当自己家……”周天睿的声音发虚，音量也止不住地小下去。\\ 程一耀无言以对，心里无声地叹气。\\ “算了，你家有巧克力粉吧？”他问道。\\ “有，哪个牌子的来着？”\\ “阿华田的，一条加 150 毫升 70 度的热牛奶，记得等凉到 60 度左右的时候加半勺橙花蜜。哦对了，用金典的全脂牛奶。”\\ “收到。”\\ 电话戛然而止。\\ 程一耀把手机丢进口袋。\\ 至少她还没有特别极端的迹象。他长舒一口气。\\

白星痕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玻璃杯和杯中的水。\\ 微澜的水把光线散射成一个个碎金般的光点，仿佛银河倾泻在杯中，又碎成了点点繁星。\\ 白星痕看得出神，竟没能听见周天睿的敲门声。\\ “星痕姐，你在里面吗？”周天睿有些焦急的声音穿过了客房的门。\\ 白星痕这才回神，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开后，白星痕看见周天睿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热巧克力，蒸汽在杯口上方升腾。\\ “额，那个，我妈叫我给你送来的，说是喝了有助于睡眠。”周天睿用空着的左手无奈地挠挠头。\\ “嗯，谢了。”白星痕腾出右手去接那杯热巧克力。\\ “那个，这杯水你还要吗？”周天睿看看白星痕从接过开始就始终捧着的那杯水。\\ “嗯，先放在这里吧，我还有点用。”白星痕轻轻地点点头。\\ “行吧，那我先回房间了，有事情直接叫我，我房间就在隔壁。”周天睿轻松地笑笑。\\ 随后门便被周天睿轻轻地带上了。\\ 白星痕坐到床边，小口地喝了一口热巧克力。\\ 阿华田的巧克力粉加上全脂牛奶，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和口味。\\ 温润、顺滑、细腻、香甜。\\ 甚至……带有淡淡的橙花蜜的清新回甘。\\ 而且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巧克力和牛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仅没有温度过低而引起的巧克力粉的颗粒感，也没有因为温度过高而导致冷却后表面凝成一层薄薄的奶皮。\\ 这一切仿佛为她精心打造般完美。\\ 她的心微微地一颤。\\ 在热巧克力里加橙花蜜，是她的一个小秘密，别人不可能知道。\\ 除了……程一耀。\\ 她在自习室的时候，每天都会在杯子里泡热巧克力，而且一定会加半勺橙花蜜。\\ 程一耀肯定是那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些。\\ 白星痕轻轻地叹口气，这家伙怎么会把这些细节记得一清二楚？\\ 简直令人汗毛倒竖。\\ 她一边想着程一耀，一边喝着热巧克力，不知不觉，杯子已经见底。\\ 话又说回来了……他现在还好吗？白星痕忍不住担心。\\ 他还头痛吗？他还虚弱吗？他家里人会注意到吗？\\ 白星痕蓦然惊觉，程一耀对她几乎无微不至，而她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为程一耀做过什么事。\\ 白星痕拿出了手机，想给程一耀发条信息。\\ 她和程一耀的对话框里，上一条信息是程一耀发来的一道数论题和解题思路。\\ 他们两个好像从来没有直接地关心过对方。\\ 可白星痕对程一耀的担心和感激如有理数和无理数般混合在一起，已经挤满了她的内心，她此时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可是该发什么呢？\\ “在吗？”感觉像是话说到一半。\\ “你还好吗？”显得有些笼统了。\\ “你的头还痛吗？”有没有一种可能会让他头痛复发……\\ 白星痕轻咬着红润的下唇，淡淡的眉毛紧皱在一起。\\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了一句话，并不经意地发送了出去。\\ “热巧克力很好喝。”\\

程一耀走进了单元楼大门。\\ “电梯维护中，暂时无法使用，请谅解。”\\ “damn，电梯怎么在维护啊。”他不满地咒骂了一句，望向那道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 没办法，只好拖着这幅大病初愈的残躯上二十三楼了。\\ 程一耀轻轻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二十三楼的遥远距离会不会再次引发他的烟雾病。\\ 可也别无他法，硬着头皮上吧。\\ 他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顺着黑暗的楼道一步步走上楼。\\ 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反复回荡，仿佛宣判了他的孤独和无助。\\ 程一耀的双腿仿佛灌入了中子星核心物质般沉重。\\ 十楼……走完快一半了……\\ 十五楼……还有三分之一……\\ 此时的程一耀已是累得有些大喘气，他背靠着楼道的墙壁，大口地喘息着。\\ 口袋里传出轻微的震动。\\ “热巧克力很好喝。”\\ 他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下。\\ 难道说，她猜出来了，这是他让周天睿给她送的？\\ 不行，这时候承认不就暴露了？\\ “嗯？什么热巧克力？”他轻轻点击屏幕。\\

白星痕刚发完信息，便暗叫不好。\\ 她干嘛要提那杯热巧克力？\\ 程一耀肯定能看出来她知道了这是他让周天睿给她泡的啊！\\ 不对不对，他在意我，他又看出来了我知道他在意我，他不就知道了我也在意他？\\ 白星痕一下子慌了神，胃里像是生吞了几只蝴蝶一般。\\ 她可不想把程一耀扯进这个黑暗的漩涡中，和他走得越近，他便越危险。\\ 她扑到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 “程一耀，别啊，别啊……”她小声地祈愿着。\\ 被子中的黑暗里，手机屏幕的亮光突然在白星痕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光斑。\\ 她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点开了聊天框。\\ “嗯？什么热巧克力？”\\ 白星痕气笑了。\\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啊……\\ 算了，好像也没什么实质性区别。\\ “没事，周天睿他妈泡的，好喝，暖胃又暖心。”\\ 没一会，程一耀便回来了消息。\\ “嗯，好。”\\ 紧跟着是又一条消息，“晚安。”\\ 分两条发……这么说，他原本并不想发“晚安”？\\ 白星痕不禁感到一阵淡淡的失望。\\ 白星痕，你的期望值是不是有点高了？\\ 你凭什么认为人家会这么在意你？\\ 你有哪里值得他珍惜吗？\\ 白星痕的脑海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 是啊，他们只是……朋友。\\ 仅此而已。\\

程一耀靠在二十楼昏暗的楼道里喘息着。\\ 熟悉的钝痛一阵阵袭击着他的大脑。\\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还有三层楼，可此刻的疼痛使得距离被无限放大。\\ 歇一会再爬吧……\\ 他背靠着墙，闭上眼睛歇息着。\\ 一个略显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谁？\\ 程一耀警惕地睁开眼睛。\\ “爸？你怎么来了？”\\ 程一耀的父亲看着几乎要滑到地上的儿子，抿了抿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么又发病了？”\\ “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搀我一下。”程一耀伸出了手。\\

程一耀的家里十分简洁，装修风格棱角分明，一如他们父子二人的性格般干净而利落。\\ 两人坐在沙发上，互相面对着对方。\\ “先说你的事吧。”程一耀的父亲注视着程一耀。\\ “要展开说就复杂了，我长话短说，我有个同学疑似遭到了家暴。”\\ “你怎么开始管这些事了，这可不是你小子的风格。”程一耀的父亲轻轻笑了笑。\\ 程一耀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凝视着地板。\\ “有明确证据吗？”程一耀的父亲严肃了一些，追问道。\\ “有明确证据我也就不用找你了好吧……”\\ 两人默默地沉思。\\ “这样吧，你先跟学校那边反馈一下，如果有机会，把你那个同学带到我那边，我和她谈谈。”\\ “她不会接受这种心理疏导的。”\\ “这个就是你小子的事了，平时数学学那么顺溜，现在不会解决不了这事吧？”\\ “我尽量吧。”\\ 客厅又一次陷入沉默。\\ “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记得你出差还有一段时间吧。”\\ 程一耀的父亲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说啊，有什么瞒着我的？”程一耀追问道。\\ 程一耀的父亲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我回来和你妈谈谈，有些事，该做了断了。”\\

第十一章：宁静

白星痕睁开双眼，一股混合着阳光的温暖香气缓缓地飘进她的神经。\\ 这是哪？我怎么不在家里？怎么这么安静？\\ 她裹在柔软的被子里，静静地发着呆。\\ 碎片般的记忆开始重新组合成一幅完整的图卷。\\ 周天睿家。\\ 她忽而又想到了程一耀。\\ 他还好吗？\\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扰了从窗帘缝隙里倾泻而下的半缕晨光。\\ “星痕姐起床了？快去吃早饭吧，我妈烤了吐司，还煎了蛋。”周天睿嘴里咬着一块吐司，看到白星痕出来，他含糊不清地招呼道。\\ “好，谢谢了。”白星痕小声应道。\\

饭桌上，周天睿和他的母亲有说有笑，白星痕安静地慢慢吃着吐司。\\ 有点焦了，但很香。\\ 她久违地感到家的温暖。\\ “该走了，时间不早了。”周天睿看了一眼手表。\\ “好，谢谢你们了。”白星痕站起身，手指轻轻地攥住了书包的背带。\\ “没事，这里随时欢迎你。”周天睿笑笑，推开了家门。\\ 一阵清新的晨风吹拂在白星痕的脸上。\\

程一耀望着惨白的天花板。\\ 他第一次觉得，这房间，这家，有点太白了些。\\ “我出门了。”他往卫生间里招呼了一声，他的父亲正在洗漱。\\ “好，你就不用操心我和你妈的事情了。”他的父亲吐出口中的泡沫，回答道。\\ 程一耀推开家门，又犹疑了一下，走回卫生间门口。\\ “怎么了？”他的父亲有些疑惑。\\ “爸，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好的心理咨询师，一个好的父亲，一个好的儿子，但有时候，你的确不是一个好丈夫。”\\ “我希望你们两个这次谈谈，谈的不是怎么摆脱对方，而是怎么接受和慢慢改变对方。”\\ “别谈崩了。”\\ 程一耀的父亲愣了一会，随后笑了。\\ “你长大了。”\\ “看来有些人对你改变不小啊，竟然开始关心这些事了。”\\ 程一耀没回答，但脸颊却微微泛红。\\ “放心好了，我会尽力的。”\\

周天睿和白星痕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一阵窃窃私语随着他们两个的出现而开始骚动。\\ 白星痕纤细而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了书包的背带，门牙咬着下唇，眼神慢慢垂向地面。\\ 她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轻轻地坐下来，静得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早。”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愣了一会，这才意识到是程一耀在和她道早安。\\ “嗯……早。”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没事的。”程一耀依然在做着题，但笔力却比平日更加沉重。\\ 一群女生向白星痕这边围了过来。\\ “星痕，我们听说了昨天的事，你还好吗？”\\ “我没事，谢谢。”白星痕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人。\\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的吗？我们会帮你的！”\\ “不用了，我能解决。”白星痕的声音变得有些纤弱起来。\\ “听说……”\\ “我说啊，你们就没什么别的事可以做的吗？”\\ “欸？”那些女生有些惊讶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程一耀放下了手中的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早自习开始了，请回到自己的座位。”\\ “可是……”\\ “你说了算还是我这个班长说了算？”\\ 那些女生悻悻地离开了。\\ “别理她们，管好自己就行。”程一耀坐回位置，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

“耀，你没事了吧，头还痛吗？”周天睿勾着程一耀的脖子，脸上挂着笑容，声音却出乎意外的严肃。\\ “Well，还好。”程一耀回答道。\\ “星痕姐怎么说？我感觉她昨晚挺好的。”\\ “你也看到了，昨晚那会好了点，现在还是老样子，快要炸开的气球。”\\ “对了，老吴让我和你们说一声，放学去趟办公室。”\\ “Understand。”\\ “我在外面等你们，Good Luck。”\\

放学铃声在澄澈的空气里慢慢扩散。\\ 人流缓缓从校门涌出，而程一耀仍坐在座位上，笔尖画出一行行排列紧密的符号。\\ 白星痕坐在位置上，握着笔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水。\\ “走吧，再不去老吴要等急了。”程一耀放下笔，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你们俩坐下吧。”老吴的语气罕见地柔软下来。\\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只是学校这边目前也没有十分有效的办法，只能说目前会全力保护好白星痕同学的人身安全，尤其是加强了对三楼自修室附近的监管。”\\ “还有一点，白星痕同学可以暂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目前有一部分空余的位置。”\\ “行，谢谢老师了。”程一耀回答。\\ “但是目前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她需要回一趟家，把一些生活必需品和衣物之类的东西带过来。”\\ 白星痕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倒是一个问题，现在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会和她再商量。”\\ “好，程一耀，你和周天睿要好好地帮她，她真的是个好苗子。星痕，你要保持希望啊。”\\ “后续各种法律相关程序之类的，校方已经尽力在办了，需要证据，这也是你们需要做的。”\\ “还有星痕同学的一些治疗……”\\ “不，不用了，我很好，很好。”白星痕突然抬起头，声音像出膛的子弹。\\ “也要看个人意愿吧，如果你认为不用，我们就不会强制你参与的。”\\ “就先这样吧，你们两个没有其他事可以回去了。”\\ “好，谢谢老师。”程一耀率先站起身。\\ 白星痕也站起来，几乎是逃出了办公室。\\

程一耀在自修室的书架角落找到了白星痕。\\ 她蜷缩着身子，头埋在两臂之间，轻微的哭声小心翼翼地在空气里传播着。\\ 程一耀没说什么，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 白星痕依然在抽泣，她似乎被拨动了某个开关一样，成为了一个生产泪水的机器。\\ 良久，她终于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见了身边的程一耀。\\ “你……怎么……在这？”她哽咽着问道。\\ “刚过来做题的时候听见声音了，就看了看。”程一耀撒了个谎。\\ “我的声音……这么大……吗……”白星痕埋下头，眼泪似乎又要从眼角流出。\\ “别哭了，你都哭得头痛了。”程一耀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玻璃瓶。\\ “止痛药，你要的话可以拿一颗。”\\ “我之前发病的时候也吃这个，你不用感到羞耻什么的。”\\ 白星痕的泣声慢慢平息了下来。\\ “我吃了你的药……万一你的病突然发作……怎么办？”她小声地说。\\ “我有分寸，发病是有前兆的。”程一耀淡淡的说。\\ 白星痕死死地盯着他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和手中那个透明的玻璃瓶。\\ “程一耀……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她喃喃自语着。\\ “从来没有人要求你必须做到，你只是被固化了。”\\ “我怎么才能……才能像你一样……面对什么困难都毫不畏惧……把所有事情掌握得井井有条……我什么都做不到……”白星痕的眼神迷茫，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声说着。\\ “白星痕，那我跟你说吧，我怎么可能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得井井有条？”\\ “我……我也做不到。”\\ 白星痕愣愣地看着他。\\ “我爸妈，他们在我小时候就出现了矛盾，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缓和，一度到了离婚的地步……”\\ “他们很爱我，但是，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爱过对方。”\\ “我想改变这一切，我想让他们好起来，我想让家里像是正常的三人家庭而不是父子或母子的单边交流……”\\ “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他抓住自己的头发撕扯着，低声怒吼着。\\ 白星痕安静地听着他的话，眼底泛出一丝泪光。\\ “都是因为我！我一出生，他们的关系就开始恶化！”\\ “程一耀，没事的，没事的，不是你的错……”白星痕轻轻地说道。\\ “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一点成效都没有！”\\ 白星痕轻轻地握住了程一耀的手。\\ “程一耀，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们都很痛苦……”她轻声说着，带着些哭腔。\\ “但是……但是……我们……我们……尽自己所能……就够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滑下。\\ 这个男孩，这个保护过她一次的男孩，这个记得她喜好的男孩，这个她已经不自觉地有些依赖的男孩。\\ 她不忍看他难受，即使自己也经受着同样的痛苦。\\ “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我们要一起面对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泪水碎在地板上。\\ 自修室内只剩下白星痕轻微的抽泣声和程一耀粗重的呼吸声。\\ “对不起，白星痕，我失控了。”程一耀轻轻地说。\\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哭……也不会引得你这样子……”白星痕仍然握着程一耀的手，他手心的温度慢慢地流向白星痕冰凉的指尖。\\ “归纳错误，受伤的是你，施暴的是他，阻挡的是我。”程一耀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白星痕不禁极轻地笑了一下。\\ “行了，说回老吴提出的问题，你得回去一趟。”程一耀的话依然如匕首般直入主题。\\ 白星痕眼中的光彩有些黯淡下去，“我害怕……”\\ 程一耀没回答，站了起来，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白星痕，我也没底气，但我们总得试试。”\\ “我们连复分析都能搞定，为什么不能解决他？”\\ “试试……能行吗？”白星痕有些迟疑。\\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就算无法完成，也要像超新星一样，绽放出最后的光彩。”程一耀凝视着天空中的繁星。\\ “行动计划：第一步，让周天睿打探好你父亲的出入规律，挑他不在的时候进攻；第二步，我们趁他不在的时候回你家；第三步，尽可能迅速地收拾好你的东西；第四步，立马离开。”程一耀像是早就想好了一般吐出这些话。\\ “万一……他回来了……怎么办？”白星痕有些害怕地缩起脖子。\\ “我会和周天睿随时保持联系，他一旦出现暴力倾向，他就会立马报警和联系小区保安。”\\ “对了，我们还需要收集一些证据，后续的法律程序都需要这些。”\\ 白星痕没有回答，她也站起身来，站在程一耀身旁。\\ “今晚的星空，很好看。”她轻声叹息。\\ “如果每一天都能看到这样的星空，该多好。”\\ “会的，一定会的。”\\

第十二章：行动

“你看，这个地方可以选一个好的反演点，把两个圆的问题转变成直线的问题，这样是不是清晰很多？”\\ “嗯，的确有道理，但是我觉得可以构建一个合适的复平面，通过复数运算来有效代替后面的证明步骤。”\\ “这样子运算量很大，不够漂亮。”\\ “行吧行吧，反正还得算出反演点的位置，算啥不是算……”\\ 看着程一耀不服气的样子，白星痕捂着嘴悄悄地笑了。\\ “笑啥？我们不应该在进行很严肃的学术讨论吗？”程一耀的笔尖依然没停。\\ “你也就天天摆着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好了，人总要感性一点好不好？”白星痕嘟囔着。\\ “白星痕，你最近怎么突然变得跟周天睿一样了，整天嘻嘻哈哈的。”程一耀转过头盯着白星痕。\\ “额，这个，过几天不是要搬到学校宿舍这边来了嘛，我高兴一点不行吗？”白星痕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果然是本性被发掘了，哎……”程一耀用左手扶着脑袋，右手依然写字。\\ “程一耀，你听我一句劝，你也别天天冷冰冰的只沉浸在数学里，多交点朋友不挺好的吗？”\\ “我不习惯，从小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行行行，服了你了……”白星痕乖乖地缩回脑袋。\\ “同志们，补给来了！”周天睿拎着三个纸袋跑进自修室。\\ 程一耀和白星痕一人接过一个纸袋。\\ “今天是肯德基疯狂星期四，所以多买了点，回去记得 V 我 50。”周天睿挂着一幅得意的笑容。\\ “这事等会再说，先说正事，你有摸清她爸怎么出行的吗？”程一耀打断了他的话。\\ “情报这一块。”周天睿眨眨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白纸，“最长的窗口期在周六下午两点至晚上八点，这段时间他会去市中心一个地下赌场。”\\ “后天行动，按 Plan A 执行。”\\ “收到。”白星痕和周天睿异口同声地答道。\\

星期六下午一点，校门口。\\ “我已到达指定地点。”程一耀给周天睿发了条短信。\\ “收到，我们正在全速赶往。”周天睿立马回了信息。\\ “收到，保持通讯顺畅。”\\ 程一耀站在校门口，来回徘徊。\\ 周天睿和白星痕小跑着向校门口进发。\\ “一点十五，我们现在走过去差不多能赶上他离开的时候。”程一耀看了眼表。\\ “那还等什么，走吧！”周天睿说。\\ 三人往市郊的方向走去。\\

一栋略显破败的居民楼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是这吧。”程一耀停下脚步。\\ 白星痕没说话，轻轻地点点头。\\ “别害怕，我们是来取回你的东西。”程一耀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背。\\ “我知道，但紧张总难免。”白星痕的声音有些许发颤。\\ “周天睿你就站在这里，如果看到或听到意外的情况，立刻联系附近的警方，如果他采取暴力行为，启动 Plan B。”程一耀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收到。”\\ “白星痕，我们上。”\\ “好。”\\ 两人走向那栋破败的居民楼。\\ 白星痕掏出钥匙打开楼下的大门。\\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楼里都这么破败吗……”\\ 两人走上第三层，白星痕准备开门。\\ 她掏出钥匙，对准锁孔，可转了好几下都没拧动。\\ “我来。”程一耀用力转了一下，锁开了。\\ 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转开。\\ “快，你进去，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我们立马离开这里。”程一耀急促地说。\\ 他站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耀，突发状况，他回来了！骑着电动车回来的，预计三分钟抵达！”程一耀的耳机里传来周天睿的声音。\\ “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知道，让星痕姐赶紧出来，你们俩直接跑！”\\ “来不及了，现在下去会直接撞上他的！”\\ “那怎么办？”\\ “别急，我有应对方案。”\\ 程一耀冲进白星痕的家里。\\ “白星痕，你藏起来，现在！”他吼道。\\ “把收拾好的东西给我！”他寻找着白星痕。\\ “这边！”白星痕喊道。\\ 程一耀迅速跑进白星痕的房间，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你藏到衣柜里，快点，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白星痕钻进衣柜。\\ “他正在上楼！”周天睿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我们准备好了。”程一耀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和冷静。\\ “该死的，谁闯进老子的家了，是哪个小偷……”\\ 然后他看见了拉着行李箱的程一耀。\\ “又是你小子！你把我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这几天从没见她回家过！”他怒吼着。\\ “白星痕住校了，我过来帮她取点必要的物品。”\\ “这里是我的家，你未经同意就闯入我的家，这是私闯民宅！”\\ “原来您还懂点法律啊，可惜了，是白星痕让我来的。而且，您这样懂法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家庭暴力是违法的吧？”\\ “兔崽子，我打死你！”白星痕的父亲气上心头，随手就抄起了旁边餐桌上的啤酒瓶，冲着程一耀打来。\\ “周天睿，Plan B 启动！”程一耀低吼一声，拿出了口袋里的东西。\\ 一把手枪。\\ “嘿，你还非法持枪？你小子完蛋了！”白星痕的父亲疯狂地大笑着。\\ “首先，您不打我，我也不会伤害您；其次，您如果打了我，我可以反击，但不是用这个，这属于正当防卫，而您将会遭到法律的制裁；最后，您如果下了死手，我不会在意什么的，反正将死的人，不如带走一个。”程一耀举着枪说道。\\ “看看谁先倒下？”白星痕的父亲冲向了程一耀。\\ 那个啤酒瓶像是流星锤般砸向程一耀的脑袋。\\ 程一耀伸出左手挡住啤酒瓶，巨大的力道和玻璃碎片让他的手臂划出了道道伤痕。\\ “每次都坏我好事，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白星痕的父亲又拿起一个啤酒瓶。\\ “你够了！给我住手！”一个女声传来。\\ “白星痕！”程一耀和白星痕的父亲几乎同时惊呼。\\ “回去！/过来！”\\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任何一个人了……”白星痕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罪证，全都是罪证。”\\ “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女儿了。”\\ “我们，法庭上见。”\\ “警察！放下武器！举起手来！”门口冲进几个警察。\\ “好啊，白星痕，翅膀硬了是吧，你爱飞哪飞哪去！”白星痕的父亲气急败坏地吼道。\\ “警察先生们，这个人涉嫌故意伤害罪和家庭暴力，故意伤害的证据就是我手臂上的伤痕，至于家庭暴力，我们会在几天后提供证据。”程一耀指着白星痕的父亲。\\ “带走！”警察们押走了白星痕的父亲。\\ “你们做得很好。”一个警察对着程一耀和白星痕说。\\ “白星痕，走吧。”程一耀拉着白星痕的行李箱，走出了这个早已混乱不堪的家。\\

“欸，话说那把枪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不知道？”白星痕问道。\\ “玩具手枪罢了，本来以为能吓住他，谁知道他不怕死……”程一耀苦笑着说道。\\ “看来我们耀哥也有失策的一天啊。”周天睿打趣地说道。\\ “你就贫吧，要不换你上去挡一下那啤酒瓶呢？”程一耀用没有伤的右手锤了一下周天睿的肩膀。\\ “好好好，知道你最厉害了，只是你这左手估计得吊着个十天半个月的，星痕姐要心疼死了……”\\ “周天睿你！找死！”程一耀和白星痕异口同声地喊道。\\ 夕阳投射在嬉笑打闹的三人身上，拉出长长的阴影。\\ 不管怎样，阳光始终会照耀着大地，星光始终会点缀着夜空。\\

第十三章：港湾

“204 室，往这边走。”\\ 三人走上二楼，找到了 204 室。\\ “你的新家。”\\ 白星痕小心翼翼地拿出钥匙，插进锁孔，旋转开锁。\\ “这么大？”周天睿惊呼道。\\ 和学生宿舍的布局完全不同，教职工宿舍几乎是一室一厅的单人公寓，甚至有空调、电视和台式机。\\ “老师们住的也太好了吧……”周天睿酸溜溜地说。\\ “行了，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乡巴佬一个。”程一耀送了他一个白眼。\\ 白星痕始终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里的一切。\\ “环境不错，该有的都有了。”程一耀审视了一圈房间。\\ “哦对了，为了庆祝星痕姐乔迁之喜，今晚去我家吃饭！”周天睿兴奋地说道。\\ “吃吃吃就知道吃，过来帮星痕收拾收拾。”程一耀打开了白星痕的行李箱。\\ “耀哥你什么时候叫星痕姐不带姓了……”周天睿刚想开口，就被程一耀一个杀人的眼神逼得闭上了嘴。\\ “白星痕，你过来看看这些东西要怎么放。”程一耀喊道。\\ 三人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来。\\ 行李箱里只剩下一个陈旧的小木盒。\\ “这是什么？里面装了什么？”周天睿好奇地凑过来。\\ 白星痕的脸微微一红，没有回答。\\ “你管它是什么，没准是隐私呢？”程一耀忍不住又怼了周天睿一句。\\ “知道啦……”周天睿沮丧地低下头。\\ “没什么事的话我和周天睿先走了，有事就打电话，晚上六点在周天睿家等你。”程一耀带头走出门。\\ 白星痕坐在卧室的床上，怀里抱着那个木盒，轻轻地点点头。\\

“程一耀，你能过来一下吗？”\\ 程一耀皱了皱眉头。\\ 这家伙搞什么花样？\\ 算了，过去再说。\\ “别带上周天睿。”\\

程一耀敲了敲 204 室的门。\\ “来了来了。”门后传来白星痕的声音。\\ 程一耀看着换了衣服的白星痕，她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挂在耳边，像是刚刚洗完澡。\\ “头发吹干先。”程一耀开口。\\ 白星痕乖乖地点点头，走进卫生间去吹头发。\\ 程一耀走进门，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说吧，什么事？”白星痕走出卫生间时，程一耀问道。\\ “给你看点东西。”白星痕走进了卧室。\\ 她抱着那个小木盒，坐在了程一耀的身旁。\\ “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听完别笑我。”\\ 白星痕打开小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看上去像是三个人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英俊而温和，完全不像程一耀见过的那个恶棍。\\ “我小时候，他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他很爱我，会背着我去郊外看星星，会教我一些简单的数学题。”\\ “后来，大概是二年级的时候吧，妈妈走了。”\\ “是肺癌，她一直瞒着我们，直到最后。”\\ “那以后他就开始堕落，他开始喝酒，开始赌博，开始发脾气。”\\ “他以前也是一个本科生，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就认为读书，特别是学数学，没有用。”\\ “每次我一学数学，他就发脾气，一开始只是骂我，后来开始打我。”\\ “再后来，你应该就都知道了。”\\ 白星痕平静地说着，像是叙述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故事。\\ “他本来不是坏人，只是……或许，他太爱妈妈了，妈妈一走，他就开始变了。”\\ “程一耀，我不知道我该恨他还是爱他，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他毕竟……曾经还爱过我……”白星痕的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程一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握住白星痕纤细的手，试图传递给她一点力量和支持。\\ 白星痕的泪水一滴滴滑落，落在那张小小的照片上。\\ “妈妈走之前，她留给了我一封信……”\\ “她很担心我，也怕他会变……”\\ “我想，如果他们当初没有相遇，现在是不是会好一点……”\\ “爱情……真的这么脆弱吗……”\\ 白星痕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程一耀不知所措，他松开了握住她左手的右手，转而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 “想哭就哭吧……我在这，没事的……”他轻轻地安抚着白星痕。\\ 白星痕只是哭泣。\\ 程一耀搂着她，沉默地陪着她。\\ “程一耀……我感觉我很矛盾……怎么办……”白星痕抽噎着问。\\ “白星痕，你想过心理疏导吗？”程一耀知道，他不得不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我不想去……我感觉这样子……会被其他人瞧不起……”\\ “其实我觉得，这种事情就像生病一样，是正常的，只不过大部分人症状不明显而已，你不用感到羞耻。”\\ “我怕你瞧不起我……”\\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是在数学上，还是其他的地方。”\\ “这样不值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每个人生来都是独一无二的，都应该被珍惜，都会被世界温柔以待，相信我。”\\ 白星痕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 “其实……我爸就是个心理咨询师，你可以和他聊聊，就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仅此而已，就像我们现在一样。”程一耀一咬牙，道出了最后的底盘。\\ 白星痕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了，这个给你。”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一直带在身边的美工刀。\\ “我不再需要了，我要看遍世间每一处风景。”\\

“呦，一耀你怎么来了，稀客啊。”\\ “爸，通知你一个事，过两天你得加班了。”\\ “加班？咋了？”\\ “我那个朋友，她不想像你平时工作一样在这里谈，过几天我请她来咱家吃个饭，你跟她聊聊天。”\\ “行，但你要把她大致的情况跟我说说。”\\ “我明天会把文件发你，你钻研钻研。”\\ 程一耀转身欲走。\\ “一耀，我和你妈谈过了。”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不是很愉快，但至少，我们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我想，或许真的是性格不同吧，我们的确该分开了。”\\ “爸很抱歉，但这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 程一耀背对着父亲，久久无言。\\ “好，我知道了。”\\ 随后他便离开了父亲的咨询室，只留下了地上一丝透明的泪迹。\\

五点半，周天睿家。\\ 程一耀提前到了，他叫住了正在看电视的周天睿。\\ “睿，我有事和你说。”\\ 周天睿看着他比往日更加阴沉了几分的脸色，瞬间意识到不对。\\ “进我房间说吧。”\\ 两人在周天睿的床边坐下。\\ “我爸妈要离婚了。”程一耀直入主题。\\ “性格实在不合，我救不回来了。”\\ 周天睿无言。\\ “睿，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他们彻底分开，可结局已成定局。”\\ “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既是命运，谁也无法逆转。”\\ “可我不甘心……既然现在要分开，当初何必在一起？”\\ “人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我怕我和星痕也会变成这样子。”\\ “我没说错吧，你果然动情了。”\\ “这我倒还不清楚，但是就算是朋友也会吵架，也可能分开。”\\ “耀，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如果害怕，你可以和她聊聊，总会好些的。”\\ “你们都理解对方。”\\ “希望如此吧。”程一耀叹了口气。\\

六点，敲门声准时响起。\\ 白星痕身穿一袭洁白的碎花连衣裙，青丝惬意地披散在肩上和背后。\\ 程一耀代替周天睿去开门。\\ “你早就到了？”白星痕看着他，有些疑惑。\\ “也不算吧，五分钟前刚到。”程一耀不想给她压力。\\ “星痕来啦？快坐快坐，饭菜马上就好。”周天睿的母亲在厨房里喊话。\\ 程一耀偏了偏头，指向客厅里瘫在沙发上的周天睿。\\ “哇，星痕姐穿裙子好漂亮！”周天睿大呼小叫。\\ “谢谢。”白星痕轻声道谢。\\ 程一耀坐在了周天睿边上，白星痕则跟着程一耀在他的另一边坐下。\\ 周天睿用手肘轻轻肘了一下程一耀，程一耀则还他一个白眼。\\ 三人随意地切换着电视的频道，偶尔聊上一两句。\\ “开饭了！”周天睿的母亲招呼道。\\ 周天睿首当其冲跑向饭厅，程一耀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白星痕小心翼翼走在最后。\\ 程一耀注意到了白星痕比往常慢了些许的速度，便也放缓了脚步，待她跟上。\\ “你今天走路比平时慢了点。”\\ “嗯，穿了平时不怎么穿的小高跟，走路不太方便。”白星痕的脸上染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红晕。\\ 程一耀努力憋住笑意，“我说啊，你穿这东西干嘛，不就吃顿饭吗？”\\ “要你管，我想穿好看一点不行吗？”白星痕故作傲娇地别过头去，可耳尖的绯红暴露无遗。\\ “你们俩快点，我都要饿死了，还得等主角上场呢！”周天睿的声音传来。\\ “我搀着你好了。”程一耀说着，扶住了白星痕的手臂。\\ 两人坐到了餐桌旁。\\ “祝星痕姐搬家快乐！”周天睿举起了手中的玻璃杯。\\ 几人有说有笑地开始用餐。\\ “今天你很开心吧。”程一耀压低声音，对身旁的白星痕说。\\ “嗯，谢谢你。”白星痕回答道。\\ “怎么把周天睿给忘了？”程一耀打趣道。\\ “什么嘛……这是重点吗！”白星痕嘟起嘴。\\ “不管怎么说，新的生活总算开始了，搬家快乐。”程一耀轻轻抬起手中的玻璃杯。\\ “搬家快乐。”白星痕也举起手中的杯子。\\ 两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新乐章中的第一个强音。\\

第十四章：繁星

“你们几个年轻人出去逛逛，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周天睿的母亲拦住了要帮忙的三人。\\ “特别是一耀你，这手得养一段时间，你就歇着好了。”\\ 三人无可奈何，只好退回客厅。\\ “总不能一直待在里面吧，出去走走？”周天睿提议道。\\ “你可少折腾了，星痕穿着高跟呢，走路都不习惯，还出去逛逛？”程一耀摇摇头，喝了口水。\\ “我倒想出去看看……今天天气很好，空气干净，是观星的好日子。”白星痕轻声开口。\\ “白星痕你……咳咳……行吧……”程一耀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呛到。\\ “没事吧？没呛到吧？”白星痕轻轻地拍着程一耀的背后。\\ “还行，我命硬着。”\\ “别嘴硬了，你左手还残着呢。”\\ “我又没死，死了才算命不够硬。”\\ “停停停，Stop Stop，有没有健胃消食片？我狗粮吃撑了。”周天睿不满地吐槽道。\\ “受着。”程一耀没有反驳他。\\ 白星痕微微鼓了鼓脸颊，也没有说什么。\\ “这么说，你们俩承认了？”周天睿一脸坏笑。\\ “我可没说过，别瞎讲啊。”程一耀白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再不走等一下天彻底黑了看不见路了。”白星痕站出来打圆场。\\ “怎么，你还怕走夜路啊？”程一耀偏头。\\ “谁说的……我只是不想太晚回去而已！”白星痕嘴硬地说道。\\ “行行行，你想这么说就这么说吧，走了走了。”程一耀站起身。\\

三人沿着宁静的街道慢慢地走着。\\ 晚风习习，轻柔地吹拂在他们身上。\\ “看天上，今天能看到银河呢。”白星痕抬起头。\\ “是呢，银河。”程一耀跟着抬起头。\\ 那条由无数繁星构成的光带横跨夜空，真如一条由星星组成的河流。\\ “其实，别以为地球很大，地球不过是太阳系里一颗普通的行星，而太阳系，又不过是宇宙中千万亿个恒星系统中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白星痕叹息道。\\ “人在宇宙面前总是渺小的。”\\ “我们的存在，能给这个宇宙带来多大的改变呢？其实微乎其微。”\\ “这倒不好说。”程一耀反驳白星痕。\\ “如果我们把每个人看作一个独立的小宇宙，那影响就可能极大，甚至改变这个宇宙的基本规律。”\\ “嗯，也对。”\\ 两人聊得正欢，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天睿早已偷偷抛下他们两人，跑回了家。\\ “话说回来了……你爸妈怎么样了？”白星痕试探地问道。\\ “不怎么样。”程一耀的眼神黯淡下去。\\ “其实，你应该换个视角看，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对我不好，他们两个都是我最爱的人，我不想他们分开。”\\ “你不觉得，你这话有点个人主义了吗？”\\ “是，我知道我有点个人主义，可我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我也想要世间一切美好。”\\ “程一耀……”\\ “我知道，我不会去过多地干涉他们俩的，只是，我实在难以接受。”\\ “你能接受的，你还有数学，还有周天睿，还有……我。”\\ “嗯，一直都有。”\\ 两人都沉默下来。\\ “看，北极星。”白星痕打破了沉默。\\ “不管时间流转，北极星始终都在那里。”\\ “就算你爸妈分开了，他们始终都爱着你。”\\ 程一耀陷入了沉默。\\ “星痕，我想说的是，北极星总能为我们指引着方向。”\\ “而我需要的，恰是那颗北极星。”\\ “他们不是北极星。”\\ “他们会老去，会忘记，会……不再爱我。”\\ “我不想这样，可我知道这没法改变。”\\ “我真希望，能有人能一直陪着我，走到这世界的尽头。”\\ “我也希望。”白星痕轻声附和。\\ 程一耀仰头望着满天繁星，又转头看看身边这个被星光拥抱的女孩。\\ “星痕。”他轻声唤她。\\ “嗯？”\\ “转过来。”\\ 白星痕虽有些疑惑，却也顺从地照做。\\ 程一耀靠近了她。\\ “你别靠这么近……”白星痕的脸颊染上一抹晚霞。\\ 程一耀轻轻地抱住了她。\\ “星痕，你愿意成为我的那颗唯一的北极星吗？”程一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程一耀……我……我愿意……”白星痕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打在程一耀的衣服上。\\ 程一耀收紧了右手，左手也轻轻地环住白星痕。\\ “程一耀……你不是一时冲动……或者……可怜我吧……”白星痕慢慢地止住了哭泣，把头埋在程一耀温暖的怀抱里，声音闷闷的。\\ “不，因为你是白星痕。”程一耀轻声说道。\\ 白星痕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泪光。\\ 程一耀轻轻地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迹，又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鬓边。\\ “我选择你，是因为在这个定义域下，函数出现了奇点。”\\ “而这个奇点的名字，叫做心动。”\\ “白星痕，我喜欢你，forever。”\\ 白星痕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朵火烧云。\\ “好嘛，你怎么变这么肉麻了……”她把头靠在程一耀的肩头轻轻地说。\\ 程一耀笑笑，“只对你这样，这是个双射。”\\ 两人在星光照耀下互相依偎着，仿佛连星空都为他们而凝息。\\

第十五章：备战

“拿下！”\\ 周天睿在自修室里兴奋地蹦跶着。\\ “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他对着坐在一起写题的程一耀和白星痕说道。\\ “你可闭嘴吧，我看你再这样下去这辈子就是单身的命了。”程一耀面无表情。\\ “我说你们两个，人家表白是花体情书，你们表白是复变函数；人家谈恋爱是逛街看电影，你们谈恋爱是傅里叶变换；咱就是说，你们俩的脑子里除了数学能塞点其他的东西吗？”\\ “这不就有了。”程一耀把椅子往白星痕那边挪了挪。\\ 白星痕捂着嘴偷笑，手指摩挲着草稿纸上程一耀的字迹。\\ 周天睿遭受到了一万点心理暴击。\\ “单身狗就活该吃狗粮是吧……”他哀嚎着，拉开了自修室的门，随后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自修室内恢复了宁静。\\ “继续写吧，别管那家伙。”程一耀捏了捏白星痕的手臂。\\ “嗯，好。”\\ 两人在同一张草稿纸上交替地演算着，时不时小声交谈一阵。\\ “你看这个地方，反演中心算出来有两种可能。”程一耀在一条方程下面划出一条横线。\\ “我看看……感觉是第二个解更优，这样子反演出来是两条平行线，性质更多一点。”白星痕思索了一会说道。\\ “你咋知道这样子反演出来是平行线？”\\ “不知道……或许是直觉？”\\ “直觉是个好东西，可惜我没有。”\\ “有啊，你不是凭直觉喜欢上我的吗？”白星痕的眼里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星啊，你真的变了，你的世界会比我广阔很多的。”程一耀叹息道。\\ “不管我的世界多广阔，你的地位永远不会变。”\\ “好了好了别闹了，预赛就半个月了，还有好多东西没复习呢。”\\ “知道啦……”\\

周天睿推门进屋时，看到的是两颗紧紧挨在一起的脑袋。\\ “感觉我不用吃晚饭了，你们俩吃就行。”他把三个面包放在桌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得不吃两个半了。”程一耀伸出右手去拿面包。\\ “欸别别别，我还没吃呢！”周天睿急忙从程一耀手中抢回一个面包。\\ “你抢啥，这不还有一个，我是帮星拿的。”程一耀送他一个白眼。\\ “小情侣真甜。”周天睿嘟囔了一句，咬了一大口面包。\\ 白星痕接过程一耀递来的面包，小心翼翼地撕开，随后再递回给他。\\ “周天睿啊周天睿，你真是一点教训都不长，又买这么干的面包不带水回来。”程一耀咬了一口面包。\\ “我带了。”白星痕从书包侧袋拿出一个保温杯。\\ “我不喝热巧。”程一耀摇摇头。\\ “什么热巧，里面泡的咖啡，没加糖没加牛奶，原味的雀巢。”白星痕轻轻地瞪了程一耀一眼。\\ “小本本拿出来我看看。”程一耀接过保温杯，喝了一口。\\ “什么小本本？”白星痕疑惑地望着他。\\ “你哪记得住这些东西？”程一耀反问。\\ “这些东西用得着记吗？都刻在我心里了。”白星痕略显骄傲地说着，把面包掰了一半给程一耀。\\ 周天睿只能默默地看着程一耀用白星痕的保温杯喝着咖啡，白星痕用程一耀的咖啡杯喝着热巧克力。\\ “怎么就没人记得我爱喝蜂蜜柚子茶呢……”他趴倒在桌子上。\\ “别一副要死的样子，我记着呢。”程一耀右手扶额，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一瓶蜂蜜柚子茶。\\ “耀哥大气！”周天睿笑嘻嘻地接过。\\ 晚饭时光总是如此温馨而美好。\\

繁星满天。\\ 白星痕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止不住地下垂。\\ “困了？”程一耀轻声问道。\\ “没有……我还能……再做一会……”白星痕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程一耀没说什么，只是把椅背上的外套拿了下来，整齐地叠好，放在了桌子上。\\ “给你当枕头，睡会吧。”他轻轻地摸摸白星痕的头。\\ “嗯……”白星痕一头栽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她长长的睫毛不时地颤动。\\ 程一耀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背。\\ 白星痕沉沉地陷入了梦乡。\\ 程一耀站了起来，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万家灯火。\\

“醒醒，回宿舍去了。”程一耀轻轻地晃了晃白星痕。\\ 白星痕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两声，没有反应。\\ “难不成要我抱回去吗……”程一耀无奈地摇摇头。\\ 再看看他的左臂，现在还吊在胸前。\\ “小懒猫。”他摇摇头，拿出了手机。\\ “睿，星在自修室睡着了，你过来帮我把她整回宿舍去……”\\

白星痕伸了个懒腰，看着明亮的天花板。\\ 不对啊，我记得我在自修室啊？\\ 她带着一脑袋的疑惑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没换。\\ 怎么回事？\\ 她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手机。\\ 有程一耀的信息。\\ “你昨晚在自修室睡太死了，我和周天睿两个人把你抱回了宿舍。”\\ 她的心底泛起一阵暖流。\\ 门外传来熟悉的敲门声。\\ 白星痕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开门。\\ 果然是程一耀。\\ “我猜你还没洗漱，赶紧去。”他轻轻一笑。\\ “知道了知道了……”白星痕吐了吐舌头。\\ 窗外，阳光正好。\\

第十六章：裂隙

预赛倒计时第五天。\\ 程一耀没有和白星痕挤在一起写同一道题，反倒特意拉开了一点距离，沉默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行复杂的式子。\\ 他一整天都散发着令人难以靠近的低气压。\\ “耀，你怎么了，感觉你一整天人都不太好。”白星痕小心地开口了。\\ “我没事。”程一耀头也没抬，生硬地甩出这三个字，手中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尖锐的折线，力道几乎要把纸张戳破。\\ “你有事，平时你不是这样的……”\\ “我都说了我没事！别再问我了！”程一耀用力把笔摔在桌子上。\\ 中性笔在桌子上弹跳起来，笔杆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纹。\\ “让我一个人出去透透气，这里太闷了。”程一耀猛然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自修室的门被他重重地甩上。\\ 白星痕看着他突然离去的背影和微微震颤的木门，一下子有些茫然无措。\\ “星痕姐，你别太担心，耀哥应该就是心情不好，他应该一会就回来了。”正在写作业的周天睿抬起头安慰道。\\ 白星痕眉头紧蹙，“他肯定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而且他今天药没带，他把药放教室了……我去找他。”她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相似的玻璃瓶。\\ “我也去。”周天睿放下笔。\\ “你就呆在这里好了，他肯定不想你知道的。”\\ 周天睿还想说什么，白星痕一个奶凶奶凶的眼神甩过去，他一下子没了动静。\\ “行吧行吧，我待着等你们。”\\ 白星痕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自修室。\\

程一耀站在天台上，一动不动地靠着栏杆，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身影在昏黄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孤独。\\ “程一耀！”白星痕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几乎要被风吹散。\\ “你过来干嘛，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他没有回头，身子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白星痕快步冲到程一耀身边，伸出手用力地扳过他的脸。\\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确定你没事？”白星痕故作生气。\\ 程一耀看着那双清澈若水的眼睛，里面映着他狼狈而仓皇的身影。\\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只吐出了两个破碎的单音节，“我……我……”\\ 白星痕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伸手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臂，缓缓地一根根掰开他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紧紧攥住的拳头。\\ “别骗我了，”白星痕的声音软了下来，“你不会对我说谎的。”她双手捧着他的脸，指尖传来他皮肤冰凉的触感。\\ 程一耀伸出手，紧紧地把白星痕搂在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白星痕回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出什么事了，是你爸妈的事吗？”\\ “他们……准备签协议了。”程一耀的声音有些沙哑，身体不住地颤抖。\\ “我以为我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昨天我爸跟我说了这个消息。”\\ “我还是接受不了。”\\ 白星痕默默地听着，收紧了环着他脖子的手臂。\\ “星，如果所有感情都将破灭……那我们为什么要拥有这些感情，为什么要开始……”程一耀的眼眶有些湿润。\\ “不是所有感情都会破灭的……至少我们还有曾经的美好记忆，不是吗？”白星痕轻声安慰他。\\ “那……不好的记忆呢……不也永远地存留下来了吗 ……那些争吵、沉默、痛苦……不也都……永远地烙印在脑海中吗……”程一耀固执地追问，他把脑袋靠在白星痕的肩头，泪水悄悄地流了下来。\\ 白星痕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她静静地感受着他的轻轻颤抖，听着他压抑的呼吸。\\ 直到天幕缓缓地变暗，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远山吞噬，程一耀的呼吸才渐渐平息下来。\\ “好一点了吗？”白星痕轻轻地问道。\\ “嗯……对不起，我刚才冲你发脾气了。”程一耀把右手紧了又紧。\\ “没事，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很难过。”她在他怀里轻轻摇头。\\ 程一耀缓缓地松开了抱着白星痕的手，再次转头望向天台之外，望向楼下的璀璨灯海。\\ “我以为我能接受这一切。”他望着川流不息的车群，眼里有些出神。“我以为，我很冷静，冷静到能无视这一切……”\\ “可是我昨天听到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不止是一纸协议……家，真的要散了。”他的眼神黯淡地垂向地面，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白星痕心一阵抽痛，她的手握住了程一耀微凉的指尖，“不会散的，家只是换了个形式存在而已……”\\ 她顿了顿，又缓缓地接着说下去，“就像我妈妈一样，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对我的爱，从未消失。”\\ “她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我的记忆里。”\\ “耀，你爸妈也一样，他们对你的爱，从未改变。”\\ “耀，你还有我，还有周天睿，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和家人……我们都在你身边，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程一耀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望着在夜色里慢慢模糊的天际线，紧紧地握住了白星痕的手，十指相扣。\\ “程一耀，我永远在，我永远为你指明方向。”白星痕温柔而坚定地说道，声音在晚风里缓缓晕开。\\ 程一耀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地睁开，“星，你说得对……谢谢你。”\\ “瞧瞧你这家伙说什么呢……”白星痕轻轻地戳戳他的手臂，“是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起面对所有困难的啊。”\\ 程一耀的嘴角牵起一个极小的笑容，他的思绪随即被拉回现实，“嗯，预赛还有五天。”\\ “你看，什么都挡不住你对这些东西的挂念……是还有五天，所以，程一耀同学，我们回去吧。”白星痕调皮地笑了。\\ “好，我们回去，一起。”程一耀伸出手，轻轻地整理了一下白星痕被晚风拨乱的刘海。\\

周天睿听到脚步声，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程一耀和白星痕十指相握，并肩走进了自修室。\\ “你们俩可算是回来了，没事吧？”周天睿像个弹簧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 “没事了。”程一耀平静地回答说。\\ “刚才……抱歉。”他的语气有些愧疚。\\ “没事，跟铁哥们还客气啥？”周天睿大手一挥，毫不在意。\\ “其实还蛮有事的耶。”白星痕却微微嘟起了嘴。\\ “程一耀你不要握那么紧啦！很痛诶！哪个人牵手像握握力器一样的啊！”她晃了晃被程一耀紧紧攥住的手。\\ 程一耀的脸颊泛起一丝少见的淡淡的红晕，“额，这个，那个……不是你先握那么紧的吗！再说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啊！”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我真的服了，又是单身狗遭到暴击的一天……算了算了，小弟有道题不会，两位大神能不能劳烦给你们可怜的兄弟讲一下？”周天睿无奈地仰天长叹。\\ “行行行，怎么这种题都要讲啊……”\\

第十七章：远方

预赛在省城举行，程一耀和白星痕不得不在前一天前往。\\ 火车站里人潮汹涌，从候车厅到检票口全都挤满了人。\\ 白星痕站在火车站的入口处，秋日的寒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拨通了程一耀的电话。\\ “喂？”程一耀的声音通过电磁波传来。\\ “你到了没？我等你等了十分钟了！时间观念在哪里？”白星痕有些生气。\\ “进火车站里面去，外面风大，冷。”程一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冷不冷，我只想知道你到了没！”白星痕的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你进来我就告诉你。”\\ 白星痕无奈地摇摇头。\\ 她过了安检，再次给程一耀打了个电话。\\ “我进来了。”\\ “那你转过来看看呢？”\\ 白星痕转过身，看到了拿着手机的程一耀。\\ 她又气又想笑地跑过去，轻轻地捶了一下程一耀的肩膀。\\ “你怎么进来的？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呢！”\\ “我从入口二进来的，你站的地方是入口一。”\\ “你昨天明明说在入口一集合的！”\\ “那你自己看看消息吧。”\\ 白星痕点开了她和程一耀的聊天框。\\ “明天下午三点，火车站，入口二。”\\ “小傻瓜，记错了吧。”程一耀伸出右手摸了摸白星痕的脑袋。\\ “你才是傻瓜……”白星痕不服气地嘟囔着。\\ “行行行，我是傻瓜，你是啥瓜？”\\ “你全家都是瓜，我才不是什么瓜。”\\ “逻辑错误，你可也是我家的。”\\ 白星痕的脸飞上一抹绯红。\\ “谁是你家的……”\\ “你啊，还能是周天睿不成？”\\ “油嘴滑舌，大坏蛋！”白星痕半是恼怒半是好笑地瞪了程一耀一眼。\\ “我之前说过了，只对你一个人，这是个双射。”\\ “好了，现在去找个位置坐坐吧，发车还有半小时差不多。”\\

“旅客朋友们，从义乌开往杭州的 D1252 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请乘坐 D1252 次列车的旅客们带好有效身份证件或车票，依次检票上车……”\\ “走了，耳机给我，要听上车再听。”程一耀戳戳身旁的白星痕。\\ 白星痕乖乖地把右耳塞着的耳机摘下来递给程一耀。\\ “身份证带了没？包背着没？行李箱还在不？”\\ “都在，走吧。”\\ 两人快速地通过了检票口。\\ “你在哪个座位？”程一耀问道。\\ “4 车 13D。”\\ “对哦，我们俩的车票是一起买的，正好买到一起了。”程一耀一拍脑袋。\\ “你也是傻瓜，还说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聪明行吧。”\\ 两人拌着嘴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位置。\\ 程一耀刚想把自己的行李箱搬到行李架上，可一阵刺痛在他抬手的瞬间袭击了他的左臂。\\ “不中用的左手。”他暗骂一句，打消了这个主意。\\ 白星痕也试着把行李箱搬到行李架上，可长期的瘦弱却让她难以搬动行李箱。\\ 两人苦涩地对视一眼。\\ “要是周天睿在这就好了。”程一耀摇摇头，叹了口气。\\ “还不是因为你的左手还不好，还天天嘴硬说自己命硬。”白星痕给了他一个白眼。\\ “快了快了，过两天就拆线了，到时候啥活都得撂我身上。”\\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 “听歌不？”程一耀从包里掏出了刚刚收起来的耳机。\\ “给我一半。”白星痕伸出了手。\\ 程一耀把右半边的耳机递给她。\\ “你想听什么歌？”\\ “都行，我对大部分的歌不反感，而且我相信你的歌品。”白星痕轻轻一笑。\\ 程一耀翻了半天，最后选了一首《冬眠》。\\ “选哪首不好干嘛选这首？”白星痕有些不满。\\ “这不挺好听的？”\\ “好听归好听，可你不是有我了吗？”白星痕转头，笑盈盈地看着程一耀。\\ “肉麻。”程一耀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脸上有些发热。\\ “那咋了，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白星痕凑近了程一耀。\\ “只对你这样。”她轻轻地在程一耀耳边吹气。\\ 程一耀只感觉耳边痒痒的，白星痕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别闹了别闹了，坐好行不行。”程一耀无奈地用手把白星痕的脑袋推开。\\ 白星痕做了个鬼脸，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杭州，华灯初上。\\ 程一耀拉着白星痕走下火车。\\ 微凉的寒风扑到两人的脸上。\\ 白星痕握紧了程一耀温暖而有力的手。\\ “冷？”程一耀问道。\\ “嗯，有一点。”白星痕老实承认。\\ 程一耀松开握住白星痕的手，从包里翻出一条围巾。\\ 他温柔地把围巾围在白星痕的脖子上。\\ “这样好点了吗？”他问道。\\ “嗯，好多了。”白星痕把脸埋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 “现在打车去酒店吧，标间。”\\ “标间？一个？”白星痕瞪大了眼睛。\\ “那啥……我爸订的，他说两个人有个照应……”程一耀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星痕的眼神垂向地面。\\ 虽然说是两张床，但毕竟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啊！\\ 她不禁有些担心和恐惧。\\ “你要是觉得不行，就换成两个单人间好了……”程一耀补充道。\\ “不用了，我相信你，而且……我们毕竟不是普通朋友了。”白星痕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那我们走吧。”\\

出租车在杭州灯火辉映的街道上穿行。\\ 程一耀看着窗外飞速移动的街景，陷入了沉思。\\ “想家了？”白星痕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可能，有一点。”程一耀回答。\\ 白星痕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 “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 两人看着窗外的夜景，一路无言。\\ “杭州不好看星星。”程一耀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是，空气污染有点严重了，可见度不高。”白星痕接话。\\ “如果有机会，我们去北极看星星、看极光。”\\ “好。”\\

终于到了酒店，两人推开房间的门。\\ “还行，意料之中的布局。”程一耀扫视一眼。\\ “你要里面那张还是外面那张？”他问道。\\ “都行吧。”她答道。\\ 程一耀把包丢到外面那张床上。\\ “里面那张不靠窗，不会着凉。”\\ “我去洗个澡。”\\ 他带着浴巾和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白星痕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 她趴到自己的床上，用枕头埋住自己的脸，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 不一会，水声停了，程一耀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白星痕仍然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敢看他。\\ “这家伙真是……又没有不正常的内容害羞什么？”程一耀无奈地摇摇头。\\ 尽管如此，直到程一耀提出要关灯，白星痕始终都没有去洗澡。\\ 黑暗中，两人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星。”程一耀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 “晚安。”\\ 顿了一小会，程一耀又补了一句。\\ “我爱你。”\\ 白星痕静静地躺在床上，脸颊如发烧一样滚烫。\\ “我也……爱你。”她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回答道。\\ “晚安，明天见。”\\

第十八章：预赛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程一耀的脸上。\\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翻个身，他看到了正在熟睡的白星痕。\\ 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上。\\ 她安静地睡着，呼吸平稳而沉静。\\ 程一耀凝视着她的睡颜，嘴角不知不觉爬起一抹笑意。\\ 几分钟后，白星痕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把自己的脸完全遮住。\\ “早上好，小懒虫。”程一耀笑了笑。\\ “并不太好……我还想睡会。”白星痕的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 “想睡就睡会吧，反正比赛十点才开始。”程一耀从床上坐起来。\\

白星痕又一次睁开眼睛。\\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程一耀不在房间里。\\ 她打开手机，程一耀的消息映入眼帘：\\ 我出去买早餐，你起来记得洗漱。\\ 她无意识地笑了一下。\\ 有个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白星痕拿着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我，程一耀。”\\ 她放下毛巾，跑去给程一耀开门。\\ 程一耀手里拎着两个袋子，目光落在她还滴着水的发梢上。\\ “吹干头发。”他说道。\\ “懒得吹嘛……女生吹头发很麻烦的好不好。”白星痕又拿起了毛巾。\\ “光擦擦能干吗？赶紧吹去，不然我动手了。”\\ 白星痕吐了吐舌头，跑进卫生间去吹头发。\\ 程一耀把早餐放在桌上，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秋景。\\ 白星痕吹干头发出来，看到程一耀有些孤独的背影。\\ “怎么不吃早餐？”她走到他边上。\\ “等你一起。”\\ 两人坐到桌前开始吃早餐。\\ 鲜美的生煎在嘴里炸开，汁水盈满了口腔的每一处。\\ 温润的豆浆顺着喉咙滑下，胃里也生起一股暖意。\\ “吃饱了该干活了。”程一耀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走，去考点了。”\\

浙大附中。\\ “人比我想象的少一点。”程一耀看了看眼前的人群。\\ “你看他们都有家长陪着，就我们俩是自己来的。”白星痕轻声说。\\ 程一耀没回答，只是把握住白星痕的右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就算我们没有家长陪又怎样？我们会证明我们照样比他们强的。”\\ “准考证和文具都在吧？”\\ “嗯，都在，进去吧。”\\ “你在哪个考场？”\\ “三楼 302 教室。”\\ “还挺远，我在 105。”\\ “考完去找你？”\\ “不用，你信不信，凭着直觉我们都能找到对方。”\\ “不信。”\\ “那就试试看喽。”\\ 不知不觉到了楼梯口，白星痕要上楼，程一耀要直走。\\ “去吧，别紧张，就当我们还在自修室里做题，其他人是被禁言的周天睿。”程一耀对白星痕淡淡一笑。\\ “周天睿哪有那么聪明。”白星痕被他的话逗笑了。\\ “随便吧，总之放轻松就行，拜拜。”\\ 两人分别奔向各自的考场。\\

试卷下发。\\ 程一耀快速扫了一眼试卷。\\ 两道代数，两道几何，一道数论，一道组合。\\ 考试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这意味着他要在二十分钟内做完一道题。\\ 平时硬算的那种暴力解法显然是不够用了，必须寻找突破口。\\ 他暗暗地感谢白星痕。\\ 代数题和几何题很快被程一耀解决，还有一个小时用来解决数论和组合。\\ 那道数论题看着有些怪异，程一耀一时难以看出其突破点。\\ “只对你这样，这是个双射。”他曾经在星空下对着白星痕说过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双射……对，就是双射！\\ 可以构造一个双射，构建出剩余系的概型，进而转化成函数的值域问题！\\ 他兴奋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另一个考场里，白星痕正对着第一道代数题发呆。\\ 她的灵感和直觉让她快速地写出了组合题和数论题，可几乎为零的计算能力却让她栽倒在代数的泥潭。\\ 她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向了程一耀的方向。\\ 他会怎么做？\\ 她能想到的只有计算。\\ 她只好起笔，然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以计算。\\

程一耀望着最后的那个奇异的组合恒等式，太阳穴不自觉地又开始突突跳动。\\ 暴力拆解组合数已经失败，唯一可行的道路便是考虑组合意义。\\ 然而加乘除混合的式子也让他难以下手。\\ 程一耀的呼吸逐渐急促，视野边缘的区域已经开始发黑。\\ 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里的药。\\ 空的。\\ 他暗叫不好，太阳穴的疼痛感逐渐明显。\\ 他闭上了眼睛，让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并没有彻底黑暗。\\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组星星，在无边的黑暗中悬浮着。\\ 一个想法如电光石火般闪入他的脑海。\\ “连星成线。”\\ 这是一个月前白星痕看星星时对他说过的话。\\ 他顾不得疼痛，抓起笔，在试卷上疯狂的写下一行行算式。\\

面对着题干中的“内心”“外心”“垂心”“重心”甚至是“旁心”，白星痕毫无头绪。\\ 难道就要栽倒在这里了吗？\\ 熟悉的无力感和孤独感又一次席卷了她。\\ “学这种没用的东西只会让她的大脑中毒！”父亲的话如同一只利爪，揪住了白星痕的心脏。\\ 没用……中毒……废物……\\ 她仿佛又回到了刚转学来的那时候。\\ 可程一耀闯进了她的脑海。\\ “因为你是白星痕。”\\ 她是白星痕。\\ “星啊，你真的变了，你的世界会比我广阔很多的。”\\ 她的世界……真的会比他还广阔吗？\\ “你不会骗我的。”\\ 这是她自己对程一耀说过的话。\\ “耀，我相信你。”她默默想道，沉下心，仔细地观察题目。\\

终场铃响。\\ 程一耀早已大汗淋漓，他虚脱地靠在椅背上。\\ 太阳穴还在跳动，心脏的搏动依然剧烈。\\ 他忍着疼痛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紧急通讯电话。\\ “星，来接我。”\\

白星痕走出考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星，来接我。”\\ “程一耀，怎么了？”她急切地问道。\\ 可是那边已经没了声音。\\ “程一耀！”她喊道。\\ 还是没有反应。\\ 她冲下楼梯，跑向 105 教室。\\ 程一耀面色惨白，倒在椅子上。\\ “程一耀！”她冲进教室，冲到程一耀的身旁。\\ “傻瓜……是不是又忘了带药……”她的声音打着颤。\\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玻璃瓶，倒出里面的白色药丸。\\ 她掰开程一耀的嘴，把两片药丸轻轻地放进他的嘴里。\\ 苦涩瞬间在程一耀的嘴里炸开。\\ 没几分钟，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的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蹲在他旁边的白星痕。\\ “让你担心了吧……对不起。”他声音微哑。\\ “你个傻瓜……”白星痕的眼泪一滴滴流下。\\ “知道错了……下次会随身带着药的……”\\ “程一耀，你最好没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可不来救你了……”白星痕抽噎着哭道。\\ “不会再有下次了……”\\ 白星痕静静地流泪。\\ 程一耀嘴里的药片已经化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看我这不好得差不多了嘛。”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白星痕没说话，轻轻地点点头。\\ “下午两点的火车，该走了，再不走要来不及了。”他拉起白星痕的手。\\ “走，我们回家。”\\

第十九章：捷报

返程的火车上，两人并排坐着。\\ 白星痕没有再听歌，她只是紧紧地握住程一耀微凉的手。\\ 程一耀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峻。他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耀，你的头还痛吗？”白星痕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痛了，药起作用了。”程一耀没回头。\\ “看着我再说一遍，你的头还痛吗？”白星痕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 程一耀无奈地转过头来，“能不看吗？”\\ “为什么？看我的眼睛让你那么难受吗？”\\ “我怕我看着你的眼睛以后被人当成傻子。”\\ “为什么会被人当成傻子？”\\ “我一看到你的眼睛就忍不住傻笑……”程一耀的耳尖有些发烫。\\ “真是……”白星痕轻轻地哼了一声。\\

义乌站。\\ 两人一出火车站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等着的周天睿。\\ “你们俩可算回来了，预赛怎么样？是不是手拿把掐？虐菜爽不爽？”周天睿的大嗓门吼道。\\ “就那样吧。”程一耀淡淡地回答。\\ 白星痕则是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稳了稳了，今晚我请客，秋日的第一杯奶茶和第一顿火锅！”周天睿的喜悦溢于言表。\\

自修室内。\\ 程一耀难得没有做题，他右手翻看着一本《复分析进阶教程》，左手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 白星痕则脱离了往常思考的状态，在草稿纸上画来画去。\\ 周天睿也闭上了他的大嘴巴，坐在自修室那台唯一的电脑前，页面是浙江省数学协会官网。\\ 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程一耀左手机械表指针走动的声音。\\ “咔嗒，咔嗒，咔嗒……”\\ “时间到了，我刷新了啊！”周天睿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 程一耀和白星痕放下手中的事，三个人一起挤在电脑前。\\ “开！”周天睿按下了回车键。\\ 页面变为空白。\\ “拜托拜托不要搞心态啊……”周天睿嘴里念念有词。\\ 白星痕紧张地闭上了眼睛，程一耀掐着自己刚刚康复的左臂。\\ “出来了！第一名……”\\ 程一耀的目光紧跟着周天睿的鼠标指针。\\ “第五名，白星痕，173 分！”周天睿兴奋地喊道。\\ 程一耀的心沉下去几许，白星痕已经占了一个名额了，可省赛只取前二十名。\\ “第十二名，程一耀，158 分！”周天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We are the champion！We are the king！We won！”他在自修室的地板上来了一个滑跪。\\ 程一耀也跳了起来，他难得地激动了一次。\\ 白星痕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一时仿若身在梦中。\\ “白星痕！我们做到了！省赛！”程一耀紧紧地抱住白星痕。\\ 她的泪水悄悄地流了下来，“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 “今晚必须好好庆祝一次！老地方等你们！”周天睿兴奋地提议。\\

程一耀和白星痕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上至毕业了两年的学长，下至初中部的初一学妹，每个人都知道了他们两个的名字。\\ 星期一，学校礼堂。\\ “十六中第一届数学竞赛生表彰大会现在开始！”校长站在台上，精神十足地宣布。\\ 台下响起一片近乎狂热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有请学校第一届进入省赛的选手代表上台发言！”\\ “什么选手代表，就咱俩还要选一个，真是无聊。”程一耀站在台下，无奈地摇摇头。\\ “我看你纯粹就是因为选了我而没选你在嫉妒我吧。”白星痕歪头一笑。\\ “我怎么可能嫉妒你？我是那种人吗？”程一耀嘴硬。\\ “别装了，你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谁不知道？”白星痕一语点破。\\ “对对对我是嫉妒，但比起你能有上台的机会，这点嫉妒倒算不了什么。”程一耀摊手。\\ “好了好了，在催你了，快去吧。”\\ 白星痕点点头，小跑着上了台。\\

第二十章：和解

“没事的，就当是聊聊天，而且我陪着你呢。”程一耀安慰白星痕。\\ “总会有些紧张，又不是我能控制的……”白星痕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我爸人蛮好的，你就把他当成周天睿。”\\ “你就不会用点其他的比喻吗？每次都是周天睿周天睿。”白星痕又气又笑。\\ “作为一个理科生能想到周天睿已经很好了好不好，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完美男友？”程一耀举起双手。\\ 白星痕轻轻捶了他一下，心里的紧张早已化为烟云。\\

“星痕来了？去坐会吧，一会就吃饭了。”程一耀的父亲招呼道。\\ 白星痕拘谨地点点头。\\ “别紧张，你又不是没来过。”程一耀握住了白星痕的手。\\ “那时候不是就我们两个人嘛……”白星痕的脸有些发热。\\

饭桌上，程一耀的父亲没有问起白星痕的过去，他只是问着他们两个最近的情况，分享自己工作中的趣事，还时不时把程一耀的黑历史扒出来。\\ “你别看这小子现在冷冰冰的像个铁板，小时候他皮得很，还有一次爬到树上去掏鸟窝，结果不小心摔到了地上，脸都被树枝划破了，现在还留着道淡淡的疤。”他笑道。\\ 程一耀满脸黑线，“爸！多久以前的事了，能不能不要老翻陈年烂谷子！”\\ 白星痕捂着嘴偷偷地笑。\\ “你看，就算是这小子也会对自己过去的事产生反感，多正常。”程一耀的父亲说道。\\ “所以说任何情绪的产生都是正常的，不管这些情绪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白星痕默默地听着，心里的结好像被解开了一些。\\

“感觉如何？”送白星痕回学校的路上，程一耀问道。\\ “挺好的，你爸人很好，而且……他说得对，我好像没那么纠结了。”\\ 程一耀没有回答，心里却为白星痕感到由衷的高兴。\\

程一耀父母的离婚判决书下来了。\\ 程一耀知道消息的那天没来学校，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三人曾经的全家福，哭了很久。\\ 父亲站在程一耀的房门旁，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只能无声地叹息。\\ 晚上，程一耀打开了房门。\\ “爸。”他有些沙哑地开口。\\ 他的父亲沉默地点点头。\\ “我不恨你们，你们的情况怎样，是你们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我知道你们还爱着我，我也还……爱着你们。”\\ “我会去常看妈的。”\\ 程一耀的父亲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儿子的话。\\ “我不会走你们走过的路的。”\\

第二天，学校里。\\ 周天睿凑到程一耀身边，“昨天怎么没来？”\\ 程一耀把情况简单地和周天睿讲了一下。\\ 白星痕的神经比周天睿绷得更紧，她担忧地望着程一耀，眉头紧蹙，“昨天又犯病了？”\\ 程一耀摇摇头，“判决书下来了。”\\ 白星痕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程一耀挤出一个笑容。\\ “与过去和解，好像没那么难。”\\

第二十一章：天明

时间眨眼就到了高三。\\ 高一的暑假，白星痕一路杀进国赛，豪取金牌，获得了保送的机会。\\ 高二的盛夏，程一耀参加了自主招生，成功拿到了北大的降分录取资格。\\ 在这临近高考的时节，他们俩却比谁都闲，每天不是在湖边讨论高等数学，就是在林荫道里畅想未来。\\ “耀，600 分没啥问题吧，我可是在北京等你哦。”白星痕牵着程一耀的手，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如果我考不上北大呢？”程一耀轻轻地笑笑。\\ “你要是考不上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白星痕故作生气。\\ 程一耀轻轻捏捏白星痕的脸，“你就嘴硬吧，我看你到时候憋得住几天。”\\ “你就瞎扯吧，前几天冷战的时候不还是没找你……”\\ “原来一上午的冷战也算冷战啊，下午是谁在数学课的时候递了颗柠檬糖过来的？”\\ 白星痕鼓起脸颊，“反正你给我去北大啦！”\\ 程一耀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知道啦知道啦。”\\

周末，程一耀家。\\ “星痕来啦？快去坐坐，叔叔的手艺马上就好了。”程一耀的父亲从厨房里探出头。\\ “好，叔叔辛苦了。”白星痕礼貌地应了一声。\\ 程一耀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笔记本电脑。\\ “卷死了，周末还在复习，也不知道陪女朋友出去逛逛。”白星痕娇嗔道。\\ “我有啥办法，这个拓扑流形实在过于抽象。”程一耀挠了挠头。\\ “我看看。”白星痕接过他手中的电脑。\\ “你看，这里可以做一个拓扑变换……”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程一耀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温柔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白星痕疑惑地转过头。\\ “我笑女朋友太好看了。”程一耀回答道。\\ “还不珍惜珍惜，天天就知道钻研这些。”白星痕轻哼一声，继续在程一耀的电脑上捣鼓。\\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别忙了，吃饭了。”程一耀的父亲走了过来。\\ “还差一点，马上就好……”

“妈，我和星痕来看看你。”程一耀走进了门。\\ “一耀星痕你们俩都来了？挺好，挺好。”程一耀的母亲抬起头。\\ “这不过几天就要飞北京去了，临走前再来看看。”\\ “好，你们俩都在北大那边是吧？”\\ “对，我数学系，她天文系。”\\ “到那边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星痕。”\\ “会的。”\\ “多打电话，寒暑假回来看看我，也看看你爸。”\\ “一定。”\\ “你们俩可别像我和你爸那样，闹了矛盾要及时解决啊。”\\ “嗯，我们俩出了问题都会沟通的。”\\ 程一耀的母亲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妈，该做的我都会做到的。”\\ “你照顾好自己，如果愿意的话，也去看看爸。”\\ “我和星你都不用担心的。”\\ “挺好，挺好……你们都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

杭州东站。\\ “周天睿那家伙怎么还没到？火车还有半小时要开了。”程一耀看了看表。\\ “他会来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白星痕靠在程一耀身上说道。\\ “耀哥！星痕姐！这边！”周天睿的大嗓门在他们背后响起，他匆匆地向他们俩的方向冲来。\\ “得亏你赶到了，马上车就要开了。”程一耀送他一个熟悉的白眼。\\ “我咋知道今天路上堵车啊……”周天睿无奈地回答。\\ “得，检票去吧。”程一耀拉起了自己和白星痕的行李箱。\\

火车上，三人的座位挨在一起。\\ “周天睿啊周天睿，你这人真的就是太懒了，等到我和星都跑到北大来了你才想起来勤奋，要不然高一的时候还用得着天天在自修室吃灰吗？”程一耀吐槽道。\\ “我又不是不知道，改不掉了我能有啥办法？”周天睿不情不愿地回答。\\ “欸，提到这个我可有话说了，前几天看到说一个胖子突然想要瘦下来必然是有个人让他燃起了决心，我看周天睿就需要这样一个人。”白星痕笑眯眯地说道。\\ “对，要不然你还得当四年的电灯泡。”程一耀补刀。\\ 周天睿举起双手，“我说你们俩，怎么比我妈还会催婚？”\\ “这哪是催婚，哪里让你结婚了。”程一耀反驳。\\ “性质差不多就行……”\\

第二天早上。\\ 程一耀率先醒来。\\ 他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白星痕，偷偷地笑了笑。\\ 肩头的重量让他感到温暖而幸福。\\ 周天睿一个人坐在最边上，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 他轻轻地理了理白星痕额前的碎发，随后望向窗外。\\ 这里已是一番不同于南方的风景。\\ 外面下起了小雪，细碎的雪花一片片打在车窗上。\\ 这时他感到肩上的重量动了动，白星痕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早安，公主殿下。”程一耀对她笑笑。\\ “一大早就说这么肉麻的话……”白星痕打了个哈欠。\\ “看外面，下雪了，你以前说要来看的。”程一耀指了指窗外。\\ 雪越下越大，窗外渐渐变成了一片洁白而光滑的世界，仿佛下面粗糙的土地从没存在过。\\

北京站。\\ 三人走下车时雪已经停了，但地上的积雪仍未融尽。\\ “下雪不冷化雪冷。”程一耀没头没脑地说道。\\ “完了，我忘记带围巾手套了……”白星痕翻了翻自己的包。\\ “我就知道……”程一耀无奈地摇摇头，从包里翻出一条围巾和一双手套。\\ “还好我多带了一套。”程一耀把围巾温柔地围在白星痕的脖子上，又拉过她的手，仔细地给她带好手套。\\ “我们走吧。”\\ 三人走出火车站，迎接他们的是晴朗无云、湛蓝若水晶的天空。\\ “天空放晴了。”\\ 生活也放晴了。\\ （主线完）\\

番外一：极光之誓

程一耀坐在未名湖边的长椅上，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复变无穷级数研究》，目光却始终没有脱离调试着天文望远镜的白星痕。\\ “程一耀同学，你已经盯着我看了十分钟了。”白星痕突然转过身，“我比无穷级数的复变换还好看吗？”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程一耀轻轻笑了笑，“我女朋友怎么看都好看。”\\ 白星痕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继续擦拭着望远镜的镜片，“我说程一耀啊，以前那个高冷沉默的你去哪了？”\\ 程一耀低下头翻页，“不知道，也许是被你吃了。”\\ “我很像大灰狼吗？还被我吃了。”白星痕轻笑一声。\\ “你是小绵羊，我是大灰狼，行了吧。”\\ “程一耀，不是我说，你真的越来越像周天睿那德性了。”\\ “哦，不喜欢吗？”\\ 白星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坐到程一耀身边。\\ “喜欢，一直都喜欢，不管你怎么变，你始终还是程一耀。”\\ 程一耀笑了，轻轻把她揽入怀中。\\ 身后传来几个学生的议论。\\ “看，那是数学系的扛把子程一耀和他女朋友白星痕！”\\ “听说这两个人高中就认识了，后来一个保送一个降分！”\\ “可不是嘛，这不是天生一对吗？”\\ “别管他们。”程一耀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你就乐吧，我还有天文观测作业呢。”白星痕从他怀里跳出来。\\ “行行行，做完去咖啡馆喝点，这几天突然变冷起来了。”\\ “我不喝……”\\ 白星痕的话刚说出口，就看见程一耀拿着个玻璃瓶在她眼前晃了晃。\\ 之前装着他救命药丸的玻璃瓶里，现在盛着棕褐色的粉末。\\ “我特意让爸快递送来的，满意不？”他得意地笑笑。\\

晚上九点，咖啡馆。\\ 不同于外面的寒夜，咖啡馆里人头攒动，温暖的空气缓缓地流淌。\\ 程一耀握着两个杯子坐在白星痕身旁。\\ “猜猜哪杯是你的？”程一耀逗她。\\ “左手。”白星痕毫不犹豫。\\ “你咋知道？”\\ “我坐在左边，你左手递过来方便。”\\ “小机灵鬼。”\\ “你们俩真是的，狗粮从高中撒到大学。”坐在对面的周天睿发话了。\\ “还说我俩，你和雯雯不是天天黏在一起？”程一耀反击道。\\ 周天睿一摊手，“这家伙太粘人了我也没办法，这不好不容易才抽个空，一个人过来喝点。”\\ 三人说说笑笑，话题不一会便扯到了假期。\\ “寒假什么打算？”周天睿问道。\\ “格陵兰岛，带星去看极光。”程一耀不假思索地回答。\\ “什么什么？你啥时候计划的？还瞒着我？”白星痕惊讶地望着他。\\ “上个月就开始计划了，想着给你个惊喜来着。”\\ “而且我算过了，你生日那天有 47% 的概率出现极光。”\\ “你还是老样子，出去玩都要算概率。”白星痕气笑了。\\

放假前的倒数第三天，白星痕的父亲打电话给白星痕，说想要见见她。\\ “……爸很想你。”白星痕的手机里传出他略显沙哑的声音。\\ 白星痕沉默了一会，看向程一耀。\\ “去吧，我们都去。”程一耀说道。\\

第二天夜晚，北大天文台。\\ 白星痕带着她的父亲来到了这里。\\ “还记得小时候，爸把你背在背上，教你认星座……现在，星星，你长大了，能看到……这么多的星星……”白星痕的父亲感慨道。\\ “爸在里面反省了很久……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我想……是我错了……”他的声音愈发嘶哑。\\ 白星痕开口道，“爸，知道错就好，我们都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对……重新开始。”\\ 程一耀看着他们父女两人，静静地沉思。\\ “听说……你和这小子好上了？”\\ “嗯，他很好，很照顾我。”白星痕回头望了望程一耀。\\ “我知道，能看出来……你们两个要好好地过啊……”\\

送走了白星痕的父亲，程一耀轻轻地搂住白星痕。\\ “怎么样？”他问道。\\ “他……回来了。”白星痕的眼里闪着泪光。\\

格陵兰岛，一家民宿。\\ 程一耀热情地和主人打过招呼，夫妇二人都会说中文，交流很顺畅。\\ “你们小两口算是挑对时间来了，这几天空气好得很，是看极光的好季节！”\\ 程一耀刚想说他们还没结婚，白星痕却掐了一把他的手臂，脸颊红红的。\\ 两人把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出门去了。\\ 北极的空气寒冷，却说不出的清新。\\ “喏，北极星。”程一耀指指头顶。\\ 在这里，北极星仿佛位于天顶，又格外明亮。\\ “很亮，但我觉得没有高一的时候我们俩看的好看。”\\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感觉你真的就是我的北极星，和你在一起就感觉很开心，很幸福。”\\ “现在呢？”\\ “现在……也许是习惯了有你吧。”\\ “星，新鲜感不是和不同的人做同样的事，而是和同一个人做不同的事。”\\ “嗯，我知道。”\\ 两人在雪地里相互依偎着，等待着极光。\\ “开始了！”白星痕兴奋地指了指天边。\\ 一条绿色的带子在天际出现，随后扩大、变换，出现了各种奇异的形状，仿佛一条绿色的绸缎在天空中舞动。\\ 一段又一段，不但有绿色，还有紫色、粉色，极光的色彩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夜空。\\ “比课本上的好看。”白星痕低语。\\ “嗯，震撼多了。”\\ “不，还因为有你在。”\\ 程一耀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他在口袋里摸索着，随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星，生日快乐。”他把盒子递给白星痕。\\ “这是什么？”白星痕惊讶地看着他。\\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镶钻的银戒。\\ “白星痕，我们在那个匆忙的早晨相遇，在书香满室的自修室里相知，在繁星满天的夜空下相爱，现在，我想在极光下，与你相伴余生。”程一耀开口。\\ 白星痕轻轻地点点头。\\ 没有单膝跪地，没有鲜花，有的只是这一枚戒指，满天的极光，和两个紧紧相拥的灵魂。\\

番外二：人间烟火

程一耀捧着手里的平板电脑，眉头紧锁，手指不时上下滑动。\\ “选套房比你那解不开的结绳拓扑论还难吗？”白星痕托着下巴，忍不住开了口。\\ “还不是某个天文系高材生娇惯，又要空气好，又要安静，又要开阔，北京城里想找到这种地方简直比解决庞加莱猜想还难。”程一耀无奈地吐槽。\\ “天文学研究就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北京城郊，一个古典小院。\\ 程一耀搬着一堆比白星痕人还要高的学术论文和书籍，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 “我看你的书比我一堆观测仪器还重。”白星痕手上拎着高精度天文望远镜，好笑地摇摇头。\\ “前端研究，学术界各种最新消息都要及时搜集，还有一堆专著，丢了一页都不行。”程一耀的语气不容置疑。\\ “程大数学家，既然我们都做好定居的准备了，那你是不是该从数学的奇点里稍微脱身出来，食一点人间烟火？”\\ “细说。”\\ “比如说……做饭这种事，怎么安排？”白星痕的眼底透出笑意。\\ “据不完全统计，在过去的一个月内，你总计做饭十二次，有七次做出了危险系数 80% 以上的食物。两次最终放弃点了外卖，三次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而我总计做饭二十六次，先不说其他的，至少能吃，而且吃不死。”\\ 白星痕的脸有些发热，“做饭这种事哪有一下子就能做好的，不得慢慢学吗？”\\ 程一耀笑了笑，“行行行，慢慢学，那就七三开，我七你三，成交？”\\ 白星痕的笑容绽放开来。\\

腊月二十三。\\ “走了走了，去买点年货，过几天还要回去看老人家呢。”白星痕把书桌前的程一耀硬拉起来。\\ “我看就是你嘴馋了想买点东西囤在家里过年吃吧，所谓年货就是一堆提拉米苏马卡龙黑森林蛋糕甜甜圈榴莲千层瓜子花生开心果兰花豆热巧克力橙汁雪碧……”程一耀滔滔不绝。\\ 白星痕轻轻推了他一把，却没有反驳。\\ “我打个电话，叫周天睿和雯雯一起去，咱几个也挺久没聚一聚了。”程一耀笑着拨通了电话。\\

王府井大街。\\ 程一耀牵着白星痕的手走在街上，旁边跟着周天睿和他的女朋友，不对，他的未婚妻雯雯。\\ “听说你们俩订婚了？周天睿你倒觉悟得挺快。”程一耀问道。\\ “那是，我这个万年电灯泡总不能单身一辈子吧。”周天睿笑嘻嘻地回答。\\ “原来电灯泡的最高修养就是脱单撒狗粮，悟了悟了。”白星痕接话道。\\ 雯雯握住周天睿的手，只是笑着，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除夕那一天来我们这玩玩，我下厨。”程一耀邀请他们。\\ “看不出来啊，我们大数学家程一耀还会做饭？”周天睿打趣着。\\ “总比某个在厨房里做化学实验的人要好。”程一耀瞟了一眼旁边的白星痕。\\ “都说了这东西是要学的嘛……”白星痕瞪了他一眼。\\

除夕夜，京郊小院。\\ 客厅里，春晚的声音从电视机里传出；房子外，烟花鞭炮声此起彼伏；厨房里，锅碗瓢盆的摇滚乐激情奏响。\\ 程一耀熟练地把控着灶台上的两个锅。汤锅里，奶白色的鲫鱼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炒锅里，红绿相映的青红椒欢乐地舞蹈。\\ 白星痕则占据了水池和案板的部分。她把胡萝卜切成星星，为大白菜褪去外衣，把圆滚滚白嘟嘟的大蒜一刀拍成蒜末。\\ 周天睿和雯雯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里的春晚，不时爆发出开怀的大笑。\\ “开饭开饭！”程一耀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 周天睿举起了杯子，“新年快乐！”\\ 四个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新年快乐！”\\ 四人享受着这一年里最后的盛宴。\\ 窗外，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甚至连星空的光芒都被掩盖。\\